第190章:龙蟠玄素劫火生,凤隐灵台叩玉京
玄云道长指诀变幻,指尖泛起一层温润如玉的白光,凌空对着那躁动不安的布袋虚划数道。
道道清辉没入布袋,如同给沸腾的锅盖上了沉重的盖子,袋内那令人心悸的震颤与阴寒气息顿时被强行压制下去。
他面色凝重,又从宽大的道袍袖中取出一个看似寻常的土黄色布袋,将李池卫那个依旧透着丝丝邪气的袋子连同内中的“黑角”一并装入,仔细扎紧袋口,打了个玄奥的结印。
霎时间,那“黑角”的所有气息被彻底隔绝,仿佛从未存在过。
失去了外部的诡异干扰,汪细卫全力运转心神,才勉强将丹田内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太极蛋逐渐安抚下来,旋转速度减缓,光芒内敛。
一旁惊魂未定的静娴道长,亲身感受过那恐怖的吞噬之力后,此刻才真正明白汪细卫所说的“修炼暴乱”是何等凶险的景象,绝非危言耸听。
然而,一想到玄云道长话里话外暗示的解决之道:由她来传授“龙藩之术”,静娴道长便觉脸颊发烫,心如擂鼓。
这“龙藩之术”乃是她所在“玄女派”镇派秘法之一,非嫡传核心弟子不得传授,更非寻常双修法门可比。
此法讲究的是寻得心意相通的道侣后,在阴阳和合、“交而不泄”的玄妙状态下,进行内丹层面的深度交融与共修,是直指大道的无上法门。
她也是因天资卓绝,晋入金丹境后,才被师门授予此术,视为未来道途的基石。
这本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之一,如今却被玄云这老道一语道破,这老道究竟还知道多少隐秘?
玄云道长却不管二人心中翻腾的波澜,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地开始阐述:“此法若要成功,首要便是‘信’字。二人需心神无间,互托道基,若有半分猜忌迟疑,非但无益,反有丹毁人亡之虞。”
他目光先转向汪细卫:“于你而言,此法可助你梳理体内驳杂狂暴的能量,尤其能炼化那桀骜不驯的黑色气机,使其由祸转福,稳固你那岌岌可危的金丹,重筑纯阳根基,为日后道途扫清障碍。”
接着,他又看向静娴:“而于静娴你,在他无法承受过剩灵力时,你可凭此术导引其溢出的精纯元气,反哺自身金丹。此乃龙蟠之术阴阳互济之本义,对你修为精进,大有裨益。”
静娴道长听得樱唇微张,面露愕然。
玄云道长对此术的理解之深,竟似不在她师尊之下!
难道这老道自己也……不,不可能。
玄云修的是玄门正宗“纯阳锁元功”,不到元婴境不得近女色,此乃修行界共知,他断不会自毁道基。
想必是见识广博,知晓其理罢了。
即便知晓其中对自己有莫大好处,但“互相信任”这一条,便让她心生抗拒。
上次她受玄云之托试探汪细卫心性,不过是演戏,心中对这小子并无半分情愫,如今却要与他行此肌肤相亲、神魂交融之事?
而汪细卫在听完玄云道长的讲解后,更是面红耳赤,如同被火烫到一般,连连摆手。
他语气急切:“道长!这……这万万不可!我已有家室,有妻有子,怎能……怎能做出这等事来?这是背弃啊!”
他脑海中浮现出潘高园温柔信赖的面容,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玄云道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两人,语气转为沉重:“细卫小子,贫道并非虚言恫吓。你体内金丹已成‘邪丹’之相,失衡只在旦夕之间。”
“据贫道所知,除此‘龙藩之术’可借阴阳调和之力徐徐图之外,尚无他法能解此厄。拖延下去,爆体而亡是你唯一的下场,时间早晚而已。”
这番话如同重锤,砸得汪细卫脸色煞白,惊疑不定。
难道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一边是自身的生死道途,一边是对家庭的忠诚,他陷入巨大的挣扎。
玄云道长又对静娴正色道:“静娴,你是明白人。细卫小友所言的功法改良,意味着什么,你心中应当清楚。”
“若此法能由你传回‘玄女派’,悉心培养门下精英,五年之内,南方修炼界以你派为尊,绝非妄语。”
“你可自行推演,便知贫道所言虚实。”
静娴道长默然不语,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她所在的“玄女派”在南方诸多门派中仅属二流末尾,她这位金丹修士已是门中顶尖战力。
门派中虽然有龙藩之术这样的功法,可是达不到金丹境,这功法就如同鸡肋一般。
若真能得此改良功法,批量培养筑基弟子,其中自有天才可以突破金丹境,再加上自己若能借此机缘修为大进……
玄云道长描绘的前景,并非镜花水月。
“而且,”玄云道长捻着长须,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贫道推测,细卫体内那原本的圆环结构,被这异变暂时掩盖,必还有未显之玄妙。若能稳住他的金丹,未来或有更多惊喜。”
“贫道孑然一身,玄云观人丁单薄,即便真有新发现,最终获益最大的,是我这孤家寡人,还是你们人多势众的‘玄女派’?”
“这笔账,你不妨仔细算算。”
静娴道长心动了。
于公于私,这其中的利益都大到无法忽视。
道侣……汪细卫会是合适的人选吗?
从修炼根基看,他功法奇特却正大;
心性品貌,也非奸邪之徒,似乎也能守持……
可为何心里总是梗着一根刺,难以欣然接受?
当她抬眼,恰好看见汪细卫那副如同吞了黄连般的苦瓜脸,明显写满了不情愿和抗拒,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
她静娴在修行界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修为容貌哪点差了?何况自己苦修了四十年的修为,一旦双修,则是要阴阳交汇,互相弥补的!
与他双修,助他度厄,竟还被他这般嫌弃?
她气极反笑,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臭小子,看你那样子,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汪细卫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实巴交地嘟囔:“不是委屈……是,是我不能对不起我媳妇……”
“哼!”静娴道长怒火更盛,口不择言地讥讽道:“区区一个凡俗女子,碍手碍脚,杀了便是清净!”
“你敢!!!”
汪细卫原本只是苦恼的脸上,瞬间血色上涌,变得狰狞无比,双目圆睁,一股骇人的煞气透体而出!
他死死盯住静娴道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汪细卫就算拼个形神俱灭,也定要你永世不得安宁!”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丹田内那太极圆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道道黑白交织的气流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瞬间冲破筑基期的桎梏,直达金丹,并且仍在向上冲击,直逼金丹后期乃至巅峰!
整个观云台的灵气都被搅动,形成一股压抑的旋风。
玄云道长脸色微变,暗叫一声“不好”!
他出手如电,右手食指泛起璀璨金芒,一指点向汪细卫丹田,另一指则按向其眉心祖窍。
两股精纯浩大的纯阳之力如同定海神针,强行贯入,疏导那狂暴乱窜的能量,压制几近失控的太极金丹。
汪细卫身体剧震,那攀升到顶峰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萎顿下去,脸色依旧苍白,胸口剧烈起伏。
静娴道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方才只是气话,万万没想到会引得汪细卫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更惊骇于他气息瞬间暴涨的诡异现象。
这绝非寻常丹药或秘法所能达到,完全是他体内那诡异金丹自行引发的异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云道长收回手指,面色凝重地看向惊魂未定的静娴,又看了看喘息未定的汪细卫,最终目光落回自己刚刚封印好的、那个装着“黑角”的土黄色布袋上。
那布袋,此刻竟又开始极其轻微地、若有若无地……颤动起来。
观云台一片寂静,除了汪细卫的呜咽声。
汪细卫眼中血丝如蛛网般蔓延,那股因妻子受辱而暴起的戾气尚未散尽,却被玄云道长两指透入的纯阳之力死死钉在丹田深处。
他像一头被强行锁喉的猛兽,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单膝跪地,青石板在指下捏出细碎的粉末。
静娴道长僵在原地,方才气焰尽消。
她看着汪细卫剧烈起伏的脊背,又看向玄云道长凝重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掐着道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
“他……他刚才那股气势,纯粹是体内金丹爆发?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玄云道长没有立刻回答,他俯身按住汪细卫后心,一股温润灵力缓缓渡入,同时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汪细卫的丹田位置。
“不止是爆发。”玄云道长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你仔细看他的气海。”
静娴道长闻言,立刻催动目力,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向汪细卫的丹田。
这一看,她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原本黑白分明、缓缓旋转的太极蛋,此刻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道代表阴寒力量的黑色符文,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墨色,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表面竟泛起一层幽暗、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黑芒并非静止,它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极其顽固的速度,如同藤蔓缠绕,一点点侵蚀着旁边代表纯阳之力的白色符文边缘!
被侵蚀的白色符文边缘,光芒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金属锈蚀般的灰败色泽!
“这……这是?”静娴道长声音发干,她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金丹异变,要么是力量失控爆裂,要么是道基崩毁,哪有像这样,仿佛两种力量在体内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致命的“侵蚀”与“反侵蚀”的战争?
那黑色符文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怨毒、充满毁灭性,与她所知的任何正统或旁门力量都截然不同!
“是那黑角的余孽。”玄云道长收回手,眉头紧锁成川字。
“我虽暂时隔绝了它本体的气息,但之前它渗出的阴寒邪气,已然与细卫体内那股本就失控的阴煞之力产生了某种…共鸣,甚至融合!”
“它像一颗毒瘤,扎根在他金丹的根基里,正疯狂地吞噬、同化他的纯阳本源!”
他顿了顿,看向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汪细卫,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细卫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吗?这已经不是修炼失控那么简单了。那邪物,正在从内部‘腐化’你的金丹!”
“若任由发展,不出三月,你的金丹便会彻底被那阴邪黑芒所污染、取代,届时,你将不再是汪细卫,而是一具被邪物彻底操控的行尸走肉,甚至……会成为那邪物复苏的容器!”
汪细卫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丝因家庭责任而产生的抗拒被冰冷的恐惧彻底取代。
他看着玄云道长,又艰难地转向静娴道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玄云道长的话像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可让他允许伤害潘高园,这是他绝对不会答应的事情!
静娴道长看着汪细卫眼中绝望的恐惧,又想起他刚才为护妻子而爆发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力量,以及此刻他金丹内那触目惊心的侵蚀景象。
她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摆。
门派利益、个人修为、道侣的羞耻、凡人妻子的阻碍……所有这些,在“邪物污染金丹”这灭顶之灾面前,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复杂地看向玄云道长:“道长……龙藩之术,真的能……‘净化’这邪物侵蚀?”
玄云道长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两人。
“龙藩之术,阴阳互济,生生不息。其核心,便在于以纯正的阴阳之力相互滋养、淬炼、净化。”
“细卫体内那失控的阴煞之力,若能通过此术,与静娴你纯正的玄女清气交融……”
“在‘交而不泄’的至高境界中循环锤炼,或可剥离、炼化那邪物污染的根基,将这致命的‘毒’,转化为稳固他金丹的‘药’!”
“此乃以毒攻毒,以正祛邪的唯一法门!风险极大,但……别无选择。”
静娴道长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
她看向汪细卫,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气恼,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平静:“汪细卫,为了活命,为了你沙硕地的妻儿,也为了……不让那邪物为祸世间。”
“这门术法,我……与你共修。”
她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仅此一次,事成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汪细卫身体一震,看着静娴道长眼中那复杂的决绝,又想起家中潘高园温柔的笑脸和孩子咿呀的童音。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好……为了活命……为了……家。”
“如……今,委屈……道……长,它……日……,必有……后报……”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沉重和一丝认命的悲凉。
玄云道长见两人终于达成共识,紧绷的面容稍缓,但眼中忧虑更深。
他沉声道:“事不宜迟。今夜子时,三更正,我在此观云台设下‘周天星斗聚灵阵’,借天地星辰之力为引。”
“你二人需提前准备,清心静虑,摒除一切杂念。”
“记住,龙藩之术,心神交融是根基,一丝一毫的杂念或抗拒,都可能导致灵力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如电,扫过两人,“尤其是你,静娴!你是主导者,心神不稳,害人害己!”
两人郑重应是。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静娴道长在旁边给汪细卫传授龙藩之术,该如何激活阴跷、如何炉中演练、该如何展龟、……该如何阴阳感应、如何牛车搬运、……如何内外炉养寿……
这一番讲究下来,就算是汪细卫这个结婚过的人也是听的脸红耳赤,原来所谓的双修有这么多门道?
学会了回去可以和潘高园一起修炼吗?
这时耳边冷冷的传来一句话:“如果你不想死,你不想你老婆死,你就别和她一起修炼此等功法!”
汪细卫一愣,傻傻的问:“为啥?”
静娴道长说道:“这是金丹境以后的功法,你到了这境界,你老婆没有,一旦修炼此法,阴阳失调,你老婆必死无疑,你?呵呵,看你造化!”
玄云道长也不管他们谈论什么,只是安心的布置法阵。
子时将近,观云台上。
玄云道长早已布下阵法,三十六枚古朴的星辰石按照特定方位嵌入地面,隐隐有星光流转,将整个平台笼罩在一层淡银色的光晕之中。
夜风带着山林的凉意,吹动道袍,却吹不散三人心中紧绷的弦。
静娴道长已换上一身素白的修炼法衣,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脸上未施粉黛,神情肃穆而紧绷。
她站在阵法中央,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却纯净的玄女清气,如同月光凝结。
汪细卫站在她对面三步之遥,只穿着一身中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努力按照静娴道长的指引,尝试平复心神,但一想到即将进行的仪式,想到家中的妻子,丹田内那被黑芒侵蚀的太极蛋便不受控制地微微悸动,一股烦躁和抗拒悄然滋生。
“细卫!”玄云道长低喝一声,如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凝神!守心!此刻心神不宁,便是取死之道!想想你的妻儿!想想你若身死道消,她们将如何!”
汪细卫浑身一颤,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努力将心神沉入丹田,去感应那躁动的太极蛋。
玄云道长见状,不再多言,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法诀引动,地面的星辰石骤然光芒大盛,一道道璀璨的星光从天而降,精准地没入阵法之中,整个观云台灵气浓度瞬间飙升数倍!
“时辰已到!引气入体,阴阳初交!”玄云道长厉喝一声。
静娴道长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玄奥的法印,一股更加凝练、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玄女清气自她体内涌出,如同一道温润的溪流,缓缓流向汪细卫。
汪细卫深吸一口气,依照静娴道长所授的法门,引导体内那股狂暴却带着阴邪气息的太极蛋之力,小心翼翼地迎向那道纯净的清气。
就在两股性质截然相反、本应相互排斥的力量即将接触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嗡鸣,毫无征兆地自汪细卫丹田深处炸响!
那被黑芒侵蚀的太极蛋剧烈震颤,表面那幽暗粘稠的黑芒骤然暴涨,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竟猛地“反噬”向汪细卫自己的心神!
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怨毒、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顺着这黑芒的爆发,如同跗骨之蛆,狠狠地钻入汪细卫的识海!
“啊——!”汪细卫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双眼瞬间被一片粘稠的漆黑所覆盖!
他脸上的痛苦和挣扎瞬间被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所取代!
他猛地抬头,那双被黑芒覆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正将清气渡来的静娴道长。
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扭曲、充满贪婪和恶意的弧度,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新鲜的……玄女元阴……好香啊……拿来……补给我!”
话音未落,他体内那失控的、被黑芒彻底污染的狂暴力量,如同决堤的魔洪,不再有任何顾忌。
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轰然朝着静娴道长狂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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