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南洋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苏醒得早。
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城市的心脏——中央广场,就已经被无数忙碌的身影所占据。
这无关乎任何紧急的政令或工程,只因为今天,是何维与木青大婚的日子。
这场婚礼,从筹备之初,就被何维定义为南洋城文明风貌的一次集中展示。
它摒弃了雨林部落中一切原始、野蛮的习俗。
没有震耳欲聋的狂乱鼓点,没有象征掠夺的抢亲仪式,更没有血腥的活祭。
而是一种全新的、融合了秩序、庄重与喜悦的文明礼仪。
全城最好的裁缝,用来自柳江人部落的传统技艺,结合开拓者们带来的更先进的纺织技巧,为新人赶制出了两套前所未有的华美礼服。
何维的礼服以深邃的蓝色为主色调,象征着大海与天空。
衣料是经过多次揉制的露兜树纤维布,坚韧而挺括。
衣襟和袖口,则用金线绣上了南洋城的齿轮与麦穗图腾,于低调中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
木青的嫁衣,则是一袭耀眼的红色。
这种红色染料,是她亲自带领团队,从一种稀有的海边植物中提炼出来的,色彩鲜艳,不易褪色。
长裙的裙摆上,用银色的丝线绣满了她最熟悉的各种草药图案,既是她的身份象征,也是她对自然与生命最深沉的热爱。
当正午的阳光最炽热之时,婚礼正式开始。
中央广场上人山人海,却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所有人都按照各自的族群和职业,被划分在指定的区域内观礼,整齐有序,蔚为壮观。
广场中央,一座新搭建的、铺着红布的高台,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何维率先走上高台。
他的步伐沉稳,面容平静,目光扫过台下数千张充满崇敬与祝福的面孔。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木青在老巫师柳师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高台。
她头戴着由细小珍珠和白色贝壳串成的头饰,红色的嫁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美得不可方物。
柳师,这位曾经的柳江人部落大巫师,如今南洋城学堂的校长,主动承担起了这场婚礼“司仪”的角色。
他用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讲述了何维与木青,从在上海港到南洋城的种种过往。
他的讲述中没有神话,只有真实,但这份真实,比任何神话都更具力量。
“今日,遵从古老的传统,也开启全新的纪元。”柳师转向两位新人,“何维,你愿意娶木青为你的妻子吗?”
这段由何维亲自“教”给柳师的誓词,充满了跨越时代的庄严与承诺。
何维转向木青,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他们一同看过微观世界、见过尸山血海。
何维郑重地回答:
“我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重逾千钧。
柳师又转向木青:“木青,你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这位男子,何维,为你的丈夫吗?无论未来是面对星辰大海,还是面对无尽的挑战,都将支持他,信任他,与他共同缔造文明的未来,直到时间的尽头吗?”
木青的眼中泛起泪光,她回握住何维温暖而有力的手掌,声音同样坚定而清晰:
“我愿意。”
“请交换信物!”柳师高声宣布。
何维拿起那枚早已准备好的叶子金戒,轻轻地、庄重地,戴在了木青的无名指上。
木青也拿起了另一枚款式简洁、内壁刻有草药图腾的金戒,戴在了何维的手上。
当两枚戒指在阳光下交相辉映的刹那,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
阿云——如今已经改名为“金云”——站在人群中,与其他金氏族人一起,激动地拍着手。
她和其他姐妹们,在木青的亲自安排下,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座城市。
她们学会了纺织和制陶,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收入,甚至有些姐妹,已经和南洋城的青年产生了情愫。
眼前这场充满尊重与平等的婚礼,让她彻底明白了,她和她的族人,得到的是真正的“新生”。
仪式结束后,盛大的婚宴正式开始。
整个中央广场,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长条的木桌上,摆满了堆积如山的食物。
烤得外焦里嫩的野猪肉,冒着热气的清蒸海鱼,清甜爽口的各色水果,以及一罐罐新酿的图亚克米酒和果酒。
何维与木青携手走下高台,与民众们一同举杯。
开拓者、柳江人、金氏族人,在这一刻没有任何隔阂。
他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用最朴素的方式,分享着这份喜悦。
李虎端着酒碗,一饮而尽,欢笑不止。
工匠杨石,则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围住、
她们都在追问,什么时候也能拥有像木青大人那样的金戒指。
宴会的气氛在黄昏时分达到了顶峰。
何维再次走上高台。
喧闹的广场,随着他的动作,再一次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和烤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的领袖。
他们知道,当何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必然有比婚礼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南洋城的自由民们!我的家人!”
何维的声音雄浑有力,响彻整个广场。
“今天,是我和木青的婚礼,是我们两个人的结合。但你们看台下,这里有来自大陆彼岸的开拓者,有世居这片雨林的柳江人,还有我们刚刚获得新生的金氏家人。”
“南洋城,本身就是一场更宏大的婚礼,是不同族群、不同过往的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伟大结合!”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我们共同建设了这座伟大的城市!我们有了坚固的城墙,锋利的武器,吃不完的粮食,和足以庇护我们子孙后代的家园!”何维高举手臂,声音愈发激昂,“但我要问你们,这就够了吗?”
“不够!”李虎振臂高呼。
“不够!”数千人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何维满意地点点头,他指向东边,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深邃无垠的大海。
“在那片大海的尽头,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的家园,绝不应该被这片海岸所囚禁!我们的目光,不能只停留在这片小小的雨林!”
他深吸一口气,用足以刻进每个人灵魂的声音,宣布了他的宏伟蓝图。
“我宣布!从明天起,南洋城将启动有史以来最宏大的三项工程、我们要在东海岸,建立一座足以停靠远洋航船的深水海港。我们要在京那巴当岸河的岸边,修建一座能够让我们的船队直达内陆腹地的内河码头。我们还要在港口旁边,建造一座干船坞,让我们能够亲手制造出足以征服任何风暴的远洋巨舰!”
整个广场一片欢腾。
所有人都被这幅壮丽到近乎疯狂的画卷给震撼了。
建立港口?
征服海洋?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我知道你们会问,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何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仿佛看穿了他们内心的疑惑。
“因为京那巴当岸河的上游,还有无数未知的土地和资源,等待我们去探索!更因为,我们必须回家!”
回家?
开拓者们的心猛地一颤,他们想起了那个回不去的上海港。
而柳江人和金氏族人则一脸茫然。
“你们的祖先,柳江人,他们从哪里来?”何维转向柳师,大声问道。
柳师激动得浑身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回答:“来自北方那片广袤的大陆。”
“没错!”何维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海洋的另一端,有一片名为华夏的大陆!那里,不仅是我们开拓者的故乡,更是你们所有柳江人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