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说,他当时被矛都带来的那封伪造信件给彻底蒙蔽了。
他想都没想,就相信了矛家父子的谎言。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矛大都护对他恩重如山,现在蒙冤下狱,他石猛要是坐视不管,还算什么草原汉子!
我哥当场就拍着胸脯,对矛永和矛都说:
“两位兄弟,你们放心。何山欺人太甚!”
“我这就点起彭头山城的兵马,杀到铜都城去,把矛大都护给救出来!”
然而,矛永立刻就拦住了他。
矛永一脸焦急地对我哥说:“石猛大哥,万万不可!”
我哥当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耐烦地问:“为什么不能发兵?再晚一步,矛大都护就要被何山害死了!”
矛永摇了摇头,用一种听起来很专业的语气分析道:
“石猛大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我父亲是被秘密逮捕,关押在铜都城的大牢里。”
“你现在从彭头山城发兵,大军出动,动静太大,天下皆知。”
“等大军赶到铜都城,最快也要半个多月。”
“何山只要一听到你发兵的消息,他肯定会立刻杀了我父亲,到时候我们哭都来不及!”
我哥听了这话,一下子就醒悟过来。
他一拍大腿,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才能把矛大都护救出来?”
矛永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说:“我们兄弟几个,对铜都城熟得很。我们准备悄悄潜回去,劫狱救人!”
“要是救不出来,”矛永的脸上,装作十分悲壮,“我们一家人就死在一起,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我哥一听这话,当场就热血上涌。
他大声说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矛永却立刻摇头。
他说:“石猛大哥,你不行!”
“你是彭头山城的主心骨,你要是也走了,这里怎么办?”
“你如果真的想帮我们,就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哥说:“你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也答应!”
矛永看着我哥,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
“石猛大哥,我希望你立刻整顿彭头山城的城防军,准备好船只和粮草,随时准备出兵。”
“如果我们这次回去,没能救出我父亲,我们全家都死在了铜都城。”
“到那时候,就请哥哥你起兵,为我们矛家报仇雪恨!”
“如果我们侥幸成功,把我父亲救了出来。”
“那何山,必定会污蔑我们是叛贼,联合渔港城的余波,一起攻打我们都护府。”
“到那时候,就需要哥哥你发兵,救援我们都护府。”
“我们不是叛乱!”
矛永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我们只是为了向何山,讨回一个公道!”
我哥听完矛永这番话,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觉得,矛家这几个兄弟,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有情有义。
他被那番“不是叛乱,只为公道”的话,说得热血沸腾。
他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掌,和矛永狠狠地击了一掌。
“好!一言为定!”
矛永和矛都这两个贼兄弟,骗得我哥石猛死心塌地。
他们的诡计得逞后,就悄悄离开了彭头山城。
而我哥石猛,则在彭头山城,厉兵秣马。
他扩充了城防军,日夜不停地操练。
他还下令城里的工匠,抓紧时间打造武器,修补盔甲。
他又派人去周边的村庄,高价收购粮食,储存在仓库里。
我哥说,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正在参与一场正义的行动。
他每天都盼着,矛永他们能成功救出矛大都护。
三个月后的一天,一个从都护府来的探子,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那个探子告诉我哥。
就在前几天,铜都城执政官何山,带着他的两个弟弟何川、何石,还有一支船队,出海去寻找失踪的何维老师了。
铜都城现在内部空虚。
矛家五兄弟,趁此机会,里应外合,已经成功地将矛大都护,从铜都城的大牢里救了出来!
现在,矛大都护已经安全返回了都护府。
整个都护府的草原骑兵,听说了他们的大都护无故被何山下狱,全都愤怒不已。
他们一致决定,要起兵,先攻打诬告忠良的渔港城,再去铜都城,向执政官何山,讨回一个公道!
我哥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他立刻下令,彭头山城全军集结。
他要亲自带领军队,坐船从水路出发,去和都护府的骑兵会师,一起攻打渔港城。
他还把城里仓库里储存的大米,装了几十艘船,作为大军的后勤补给。
我问他:“哥,你当时就没想过,这可能是叛乱吗?”
我哥石猛,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说,他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要亲自去攻下渔港城,当面去质问那个城主余波。
他要问问余波,为什么要凭空捏造罪名,诬陷他谋害了云算。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云算被害的真相。
他觉得,只要把话说清楚了,余波肯定能理解他。
到时候,他再和余波一起,去铜都城找何山。
三个人当面对质,一定能证明他的清白。
他天真地以为,何山知道了真相,也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哥的彭头山城军队和都护府的草原骑兵,很快就在渔港城外会师。
矛的骑兵在陆地上一字排开,封锁了所有通往内陆的道路。
我哥的舰队则从水路,将整个渔港城团团围住。
我哥说,他当时真的以为,他只是来向余波讨个公道的。
他下令,只围城,不攻城。
他还派人给城里的余波送了一封信,信上说,只要余波肯出来当面对质,把事情说清楚,他就立刻退兵。
然而,我哥等了三天,城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第四天早上,事情突然变了。
渔港城的城门,毫无预兆地自己打开了。
城里传来一阵厮杀声。
渔港城的雇佣军冲了出来。
他们没有攻击城外的军队,反而对着我哥和矛的方向,跪了下来。
为首的那个雇佣军头领,手里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雇佣军头领说,他们已经杀了城里所有忠于余波的亲兵,把余波一家老小,全都抓了起来,献给矛大都护和石猛城主。
我哥当时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城会这么轻易就破了。
他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矛在旁边,哈哈大笑。
他拍着我哥的肩膀说:“贤侄,你看,这就是民心所向!余波倒行逆施,连他自己的兵都看不下去了。”
我哥心里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
他进入渔港城,第一时间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余波。
他走到余波面前,第一句话就是:
“余波城主!我石猛今天来,就是要当面问你一句!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凭空捏造罪名,诬陷我谋害了云算!”
余波当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听到这句话,脸上却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余波抬起头,看着我哥,反问道:
“你说什么?云算死了?他怎么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我哥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他把之前那封关键信件,还有矛永说余波向何山告状,导致矛大都护下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余波说了一遍。
余波听完,先是震惊,然后露出了苦笑。
他看着我哥,摇了摇头,用一种带着怜悯的语气,说道:
“石猛,你中计了。”
余波刚想继续往下说。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贤侄,不要听这个小人胡说八道。”
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我哥刚想问矛是怎么回事。
矛却突然抽出腰间的青铜战刀,砍下了余波的头颅。
余波的鲜血,溅了我哥一身。
我哥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地上余波的尸体,又看了看手里还在滴血的战刀的矛,问道:
“矛老都护,余波罪不至死,为何要杀他?”
矛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用战刀在余波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
“贤侄,渔港城的人,重利轻义,最会颠倒黑白。我怕你被他骗了,所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石猛急了,质问道:“为什么不等我问完话?”
矛说:“贤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刚刚接到消息,何山已经知道了我们起兵的事情。他正带着铜都城的磐石卫队,来救援渔港城。”
“我大儿子矛永,二儿子矛镇,已经带着先锋骑兵,去黑水滩阻击何山了。”
“结果,他们中了何山的埋伏,全军覆没!”
“我那两个可怜的儿子,都被何山杀了!”
矛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哥听到矛永被杀的消息,心里也很难过。
他想起那两个一口一个“石猛大哥”叫着他的年轻人,心里一软,就把余波被杀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
他说:“矛老都护,节哀顺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矛说:“战事吃紧,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立刻整顿军队,准备迎战何山的主力!”
然而,我哥很快就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矛下令,将余波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抓起来,当着全城人的面,全部杀光。
我哥极力劝阻,说祸不及家人,这是老师定下的规矩。
但矛根本不听。
他说,这是草原的规矩,斩草要除根。
我哥看着那些被拖出来哭喊的女人和孩子,心里难受得要命,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让他痛心疾首的,还在后面。
矛竟然下令,纵容他的草原骑兵,在渔港城里,烧杀抢掠,整整三天。
曾经繁华富庶的渔港城,一下子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我哥看着那些被屠杀的平民,看着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商铺,看着那些在街上公然侮辱妇女的士兵。
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他去找矛理论,却被矛的亲兵拦在了门外。
矛只派人给他传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贤侄,你的手上,也沾了渔港城的血,不可能洗白了。跟着我放手干吧,不要婆婆妈妈的。”
我哥说,他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被矛那个老贼,彻底绑上了战车,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