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席后的观众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几个金发观众举着写有“偏袒”的牌子晃得人眼晕,其中个高鼻梁的法国男人用生硬的中文喊:“华夏评委只懂自己的菜!不公平!”这话像颗石子砸进油锅,各国观众的议论声瞬间盖过了赛场的背景音乐。
刘一帆的目光从评分表上抬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沉得像口深井。他对着麦克风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好,那就换个比法。”他抬手示意大屏幕亮起,左侧弹出醒狮酥的照片——金黄的酥皮层层叠叠,捏成威风凛凛的醒狮头,鬃毛上还点着朱砂红,右侧则并排出现马卡龙和提拉米苏的图片,粉蓝相间的小圆饼与深褐色的奶油蛋糕形成鲜明对比。“每位选手,”他的声音扫过全场,“半小时内,完成一道华夏经典糕点醒狮酥,再做一道本国代表甜点——马卡龙、提拉米苏,或是你们最拿手的,让味道自己说话。”
马克的脸瞬间涨成了红酒色,他攥着裱花袋的手猛地收紧,奶油从袋口挤出来,在操作台上拖出道歪歪扭扭的白痕:“醒狮酥?那是什么怪物!”他身边的法国助手对着屏幕上的醒狮酥咋舌:“那么多层酥皮,光是叠起来就得半小时,这根本是刁难!”
佐藤盯着马卡龙的照片,眉头拧成了疙瘩。粉白的小圆饼在屏幕上泛着甜腻的光,他突然想起在巴黎进修时,甜品师说马卡龙的蛋白霜得打到“干性发泡”,差一秒就会塌陷,比做和果子难十倍。“这是故意的,”他用日语对助手嘀咕,木勺在抹茶粉里搅出烦躁的漩涡,“华夏人根本不会做这些。”
炎昭炎耀却在低头嘀咕,炎昭的指尖在醒狮酥的照片上虚画着:“醒狮酥的酥皮得‘三折三叠’,像叠被子似的,每层刷油,烤出来才会起酥,太爷爷的笔记里记着,当年给光绪帝做寿,御膳房的师傅们光是捏狮子的鬃毛,就练了三个月。”炎耀则在研究马卡龙的配方,手指点着屏幕上的杏仁粉:“蛋白霜里得加塔塔粉,不然容易消泡,烤的时候温度要准,150度上下,高了会焦,低了会软。”
观众席的反应比翻书还快。华夏区的老食客们搬出了压箱底的家伙——李奶奶举着个掉漆的铜模,上面刻着简化的狮子头:“这是我姥姥做酥饼用的,昭小子你看,鬃毛得这么压才出形!”小胖举着手机直播,镜头对着屏幕上的马卡龙:“家人们快看!这小饼干看着简单,其实是‘甜品界的公主’,难伺候得很!”外国观众的弹幕也刷得飞快,“马卡龙是法国骄傲”的评论刚飘过,就被“醒狮酥才是艺术品”的反驳淹没,连英国网友都加入混战:“提拉米苏的灵魂是浓缩咖啡,华夏人懂吗?”
案板上的攻防
马克的操作台很快变成了战场。他往杏仁粉里倒糖粉,筛子抖得像筛糠,粉末飞扬起来,粘得他的白大褂上像落了场雪。“蛋白霜要打到能立住筷子,”他对着教程视频念叨,电动打蛋器的嗡鸣声里,蛋白霜却始终软塌塌的,像团没睡醒的棉花,“该死!这根本不是人做的!”他身后的助手想帮忙,却被他挥手打开:“别碰!搞砸了更丢人!”
观众席的法国区发出阵阵叹息,有人举着“加油”的牌子,声音却越来越小。华夏区的老张突然喊:“打蛋白得顺着一个方向!你那乱打怎么行!”这话竟让马克愣了愣,下意识地放慢速度,顺着一个方向搅,蛋白霜果然渐渐硬挺起来,引得全场一阵低笑。
佐藤的醒狮酥则成了笑话。他把酥皮擀得厚薄不均,折叠时用力过猛,油皮和油酥混在了一起,烤出来的半成品像块焦黑的石头,别说醒狮头,连狮子尾巴都看不出来。“这根本不可能做到,”他把烤坏的酥饼摔在地上,瓷盘碎裂的声线里满是烦躁,“华夏人就是想用这种冷门点心占便宜!”
刘一帆恰好走到他身边,弯腰捡起块碎酥皮:“佐藤先生,你知道醒狮酥的寓意吗?”他捏着那层薄如蝉翼的酥皮,“狮子是瑞兽,酥皮层层叠叠,代表‘步步高’,做的时候得有耐心,就像你们的和果子,讲究‘一期一会’,急了就失了魂。”佐藤的脸白了白,握着擀面杖的手慢慢垂下。
炎昭的醒狮酥已经初见雏形。他把酥皮擀成直径三十厘米的圆,用刷子均匀地刷上猪油,像给薄纸镀了层金,折叠时手腕轻巧一转,三层酥皮就叠得整整齐齐。“每层都要刷油,不然烤的时候不会分层,”他对凑过来的林姐说,剪刀在酥皮边缘剪出细密的锯齿,“这是狮子的鬃毛,得剪得深浅一致,烤出来才会翘起来,像真的在动。”
炎耀的马卡龙也进入了烤箱。他把挤好的小圆饼放进预热好的烤箱,温度旋钮精准地定在150度:“烤的时候不能开烤箱门,不然会塌陷,”他指着观察窗里渐渐鼓起的饼身,“你看,边缘开始出裙边了,这是成功的信号,就像开花,得等它自己慢慢绽放。”
甜与酥的交锋
当时间归零的铜锣响起时,各国选手的作品被一一端上裁判台。马克的马卡龙歪歪扭扭地挤在盘里,有的塌陷成饼,有的裙边焦黑,粉蓝的糖霜抹得像花猫脸;佐藤的提拉米苏则用错了可可粉, bitter的味道盖过了奶油的甜,像杯没加糖的黑咖啡。
轮到炎昭炎耀的作品时,全场突然静了静。醒狮酥卧在红漆盘里,金黄的酥皮层层分明,鬃毛向上翘起,眼睛用黑芝麻点出神韵,嘴角还沾着点朱砂红,竟真有醒狮昂首的威风;旁边的马卡龙则摆成了小花圃,粉、蓝、黄三色的圆饼整齐排列,裙边均匀得像用圆规画的,中间夹着的奶油泛着淡淡的茶香——是加了龙井粉的缘故,既解腻又添了东方韵味。
“这……这是华夏人做的?”法国评委拿起马卡龙,轻轻一掰,饼身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内里的组织细密得像海绵,奶油在舌尖化开时,龙井的清苦刚好中和了糖的甜,引得他眼睛一亮。
刘一帆的目光落在醒狮酥上,他用银刀轻轻切开,酥皮“簌簌”落下,竟有整整十八层,每层都薄如蝉翼。“十八层酥皮,代表‘十八般武艺’,”他尝了一口,酥皮的香混着内馅的豆沙甜,在齿间层层绽放,“捏狮子头时,鬃毛的角度、眼睛的位置,都藏着对‘吉祥’的期盼,这不是点心,是能吃的祝福。”
他转向马克的马卡龙,语气里带着惋惜:“马卡龙的魂是‘精致’,蛋白霜的硬度、糖霜的比例、烘烤的温度,差一点就失了味,就像你们的红酒,年份、产地、醒酒时间,少一样都不对。”又看向佐藤的提拉米苏:“提拉米苏的‘带我走’,是说咖啡的苦与奶油的甜要相互成全,你却让苦盖过了甜,像段没谈拢的感情。”
最后,他举起炎耀做的马卡龙和炎昭做的醒狮酥,声音传遍赛场:“真正的公平,不是比谁的点心更冷门,而是看谁能懂每种味道的魂。华夏人能做出有龙井香的马卡龙,是懂了它的精致;能把醒狮的吉祥捏进酥皮,是守了自己的根。这才是烹饪的真谛——既能走出去,也能守得住。”
观众席的掌声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烈,刚才喊“不公平”的法国男人举着手机冲上台,非要和醒狮酥合影,嘴里还不停念叨:“太神奇了!这酥皮比拿破仑酥还棒!”佐藤的助手悄悄走到炎昭身边,用中文问:“醒狮酥的配方……能给我一份吗?”
炎昭笑着递过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配料和步骤,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醒狮头。夕阳透过赛场的玻璃穹顶照进来,给醒狮酥的鬃毛镀上了层金边,马卡龙的糖霜在光下闪着细小的虹,像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甜,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和谐的共鸣。
老灶台的亲友团已经在欢呼着拍照,小胖举着醒狮酥的照片,对着镜头喊:“看见没!这就是咱的手艺!能守能创,才是真本事!”李奶奶则在给外国朋友们分马卡龙,皱纹里堆着笑:“尝尝?这叫中西合璧,像咱胡同里的老槐树,既能开自己的花,也能接住别家的风。”
赛场的灯光渐渐柔和,各国选手的操作台虽然狼藉,却透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马克在研究醒狮酥的酥皮层次,佐藤对着马卡龙的裙边若有所思,而炎昭炎耀并肩站着,看着那盘醒狮酥和马卡龙,突然觉得,所谓输赢,从来不是谁压倒谁,而是像这两种甜点,一个带着千年的酥香,一个裹着异域的甜,却能在同一张桌上,笑得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