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给牧家别墅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份凝重与隐秘的期待。
牧玉兰罕见地没有在早餐时分出现,她一早便亲自驾车出门,目的地不明。
而被指派了紧急“出差任务”的牧歌,则带着几分悻悻然,在天未亮时便已离开了别墅。
偌大的宅邸,比往日更加安静,一种山雨欲来的宁静笼罩着一切。
近午时分,牧玉兰的车才缓缓驶回。
跟她一同下车的,是一位身穿笔挺深色中山装,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
他面容清癯,眼神温润澄澈,步伐稳健得不似老人,周身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气度,正是那位神秘的远山大师。
他手中提着一个古朴的藤木箱,作派像是旧时的学者,又带着几分火居道士的随性。
牧玉薇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门口,见到来人,立刻恭敬地迎上前:
“远山大师,劳您亲自前来,快请进。”
远山大师微微颔首,目光在牧玉薇脸上停留一瞬,温和道:
“医者本分,不必多礼。
令妹近日情况,玉兰侄女已在路上告知于我,听起来颇有转机,实乃大幸。”
进入别墅,大师并未过多寒暄,直接提出要先看看病人。
在牧玉蕊的病房里,他仔细查看了各项监测数据,又俯身细致地为她把了脉,观察了她的气色,甚至轻轻翻看了她的眼睑。
良久,他直起身,抚须赞叹,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惊讶:
“奇迹,真是奇迹!
生机复苏之象如此明显,远胜老朽当初推算。
看来这段时间,你们照顾得极其用心,尤其是这按摩梳理经络的手法,竟能蕴养出如此蓬勃的生机,近乎于道了,难得,实在难得!”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静静站在角落的伊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却也只是微微点头,说了一句:“这个小伙子,不错。”便不再多言,丝毫没有深究或点破的意思。
于他而言,完成既定之事便是圆满,不必节外生枝。
牧玉兰和牧玉薇闻言,脸上都浮现出激动与欣慰,但更多的还是对接下来仪式的紧张。
“大师,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牧玉兰稳了稳心神,问道。
远山大师从藤木箱中取出几样东西:一叠明黄色的符纸、一盒艳红的朱砂、一支细毛笔,还有一个小巧玲珑、金光灿灿的纯金盆盂。
“需借午时纯阳之气最盛之时行法。”
他看了看时间,然后目光转向伊毅,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这位小友,劳烦你此刻去庭院中,寻阳光充沛之处静坐,尽可能多地吸纳日照光华,期间勿回屋内,直至仪式完毕。”
伊毅心中虽充满疑惑,但见牧家姐妹对此人无比信服,且这位远山大师给他一种深不可测、却又正气凛然的感觉,便压下疑问,点了点头:
“好的。”
他依言来到别墅后院,寻了一处阳光最好的草坪,盘膝坐下。
初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早春的寒意,但他心中那份因未知而起的隐约不安,却并未完全散去。
他只能收敛心神,尽量按照要求,放松身体,感受着阳光的暖意。
屋内,气氛庄严肃穆。
远山大师净手焚香,神色凝重。
他以朱砂兑入某种特制的液体,执笔挥毫,在黄符上绘制起繁复而古老的符文,笔走龙蛇,蕴含着一股奇异的力量。
随后,他将绘制好的符咒,按照特定的方位和顺序,一一贴在牧玉蕊的额头、胸口、四肢乃至周身大穴之上。
整个过程无声而迅捷,牧玉兰和牧玉薇屏息凝神在一旁看着,手心因紧张而沁出细汗。
当时钟的指针精准地指向正午十二点时,远山大师双目微睁,低喝一声,右手并指如剑,虚按在牧玉蕊眉心之处,一股精纯温和的内气渡入其中,缓缓催动。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贴在牧玉蕊身上的朱砂黄符,无火自燃,瞬间腾起幽蓝色的火焰,却奇异地将火焰牢牢束缚在符纸范围内,并未灼伤牧玉蕊的皮肤分毫,仿佛燃烧的只是符文中蕴含的能量。
就在所有符纸即将燃尽的刹那,牧玉蕊心口处的皮肤之下,突然有一个细微之物鼓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仅有小拇指大小、通体赤红如血、形貌狰狞古怪的蛊虫,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逼出,从她的衣领处艰难地爬了出来,行动迟缓,仿佛极不情愿离开宿体。
远山大师眼疾手快,早已持金盆在一旁等候,手法精准地用金盆边缘轻轻一引,便将那只诡异的蛊虫接入盆中。
那蛊虫在金盆中焦躁地扭动了几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嘶声。
后院阳光之下,正闭目静坐的伊毅,猛地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般!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烈抽离感和虚弱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眼前猛地一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已彻底失去控制,软软地歪倒在草地上,陷入了完全的昏迷。
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温暖地照耀着他失去意识的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他脑海中,那无人能见的属性面板,在昏厥前的一刹那,似乎极其模糊地闪烁了一下,旋即彻底隐没。
在他昏迷后,他的胸口处也有一只血色蛊虫钻了出来,然后无翅而飞的射向牧玉蕊的病房。
与此同时,远山大师将金盆口对着开启的窗户。
当~
飞来的血色蛊虫被金盆稳稳接住。
大师毫不犹豫,立即打开一瓶早已备好的、气味浓烈无比的高度烈酒,径直倒入金盆之中,彻底淹没了两只蛊虫。
只见盆中一阵剧烈的翻腾,那血红色的蛊虫在烈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化开……
不过片刻功夫,竟化作小半盆色泽暗红、散发着奇异馨香的粘稠液体。
“扶她起来,喂她喝下。”
远山大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稳定。
牧玉薇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妹妹牧玉蕊,牧玉兰则用一把小银匙,舀起那暗红色的液体,一点点喂入牧玉蕊口中。
液体尽数喂下后,病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牧家姐妹紧紧盯着牧玉蕊的脸,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牧玉蕊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长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干涩的哽咽声,然后,那双紧闭了三年多的眼眸,竟缓缓地、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迷茫、空洞、虚弱……
但那确实是睁开了!
“玉蕊!”
“三妹!”
牧玉兰和牧玉薇瞬间扑到床边,紧紧抓住妹妹的手,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三年多的坚守,一千多个日夜的绝望与期盼,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哽咽,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哭声压抑却又充满了无限的激动与宣泄。
远山大师看着这一幕,缓缓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悄然退开几步,将空间留给这三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