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没有徽记的专机降落在东海市的秘密军事基地。
机轮接触跑道，摩擦声很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舱门无声滑开。
一股沉重的压力从洞开的舱门里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停机坪。
在场戒备的龙盾士兵都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精锐，此刻却不约而同的感到呼吸困难，全身肌肉下意识的绷紧。
仿佛在面对一种超出理解的恐怖存在。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舱门口。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黄的道袍，脚上是普通的黑布鞋，身形清瘦。
如果是在公园里，只会被当成一个晨练的老人。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停机坪时，周围的灯光似乎都暗淡了一些。
龙老快步上前，很自然的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天机前辈，辛苦您了。”
天机老人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显得有些空洞。
他迈步走下舷梯，步伐很慢很稳。
随着他走动，周围的空气好像都静止了，连风都停了下来，远处引擎的低鸣也被压制。
一种无形的秩序以他为中心扩散，让这片区域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林风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身影藏在机库的阴影里。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只存在于最高机密档案里的老人。
不需要任何介绍，也不需要言语证明，对方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一行人穿过廊道，直接进入基地最深处代号为“补天”的零号研究室。
墙壁上流淌着淡蓝色的数据，空中悬浮着几个复杂的立体模型。
几十名穿白大褂的顶尖科学家早已在此等候，神情严肃。
天机老人走进房间，对周围那些代表着人类顶尖科技的精密仪器看都没看，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这些东西，看不透命数。”
老人的声音不大，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实验室中央。
那里有一个由多层能量护盾包裹的水晶容器正悬浮着。
“取龙骨密卷。”
“再将那个女孩的能量样本拿来。”
命令被清晰的传达，没人提问，只是立刻去执行。
不到五分钟，一个由特殊金属打造的密码箱被两名气息沉稳的中校军官合力护送了进来。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时间味道的陈旧气息充满了整个房间。
箱内不是卷轴或书本，而是几片大小不一、边缘有裂纹的泛黄龟甲和兽骨。
每一片上面都用暗红色的颜料刻着一种扭曲盘绕的古老文字。
这些才是龙国传承中最核心的秘密。
天机老人伸出干瘦但异常稳定的右手，从中取出一块最大的龟甲，轻轻放在身前的合金工作台上。
工作台的传感器立刻发出轻微的蜂鸣。
旁边的显示屏上，一连串“材质无法解析”、“能量反应异常”的红色乱码快速跳动。
老人没理会这些。
他抬眼示意，一名研究员立刻小心的捧起封存着林月儿能量样本的水晶容器，精准的放在龟甲的正中央。
做完这一切，天机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并起食指与中指，在自己布满皱纹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再睁开时，他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了样。
那里面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一片缓缓转动的、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深邃景象。
整个指挥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科学家和军官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远。
他们看着那双眼睛，感觉自己的一切想法和秘密在那片深邃的星海面前都无所遁形。
天机老人的手指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富有韵律的方式在空中掐动。
嘴唇微动，一连串古老、晦涩的音节从他口中低沉的吐出。
那声音没有高低起伏，却让冰冷的合金墙壁都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
他时而低头，用那双奇特的眼睛审视龟甲上的古字。
那些朱红色的符号竟像是活了一样，在他目光下微微闪烁。
时而他又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水晶容器，顺着那丝微弱的能量样本向上追溯其源头。
林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在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安静的等待一个不被自己掌控的结果。
他那颗未曾动摇的心脏，此刻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每一次搏动都让他的胸口感到一阵发闷。
他插在裤袋里的手不知不觉间早已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传来的刺痛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焦躁不安。
因为在这里，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手段都变得毫无意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研究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天机老人那低沉古老的念诵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
细密的汗珠开始从天机老人的额角渗出，顺着他脸上的皱纹缓缓滑落。
老人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仿佛每一次掐算和念诵都在剧烈的消耗他的生命。
窥探天机本就是逆天而行，对他来说显然也是巨大的负荷。
林风的视线死死锁定在天机老人的脸上，甚至忘了眨眼。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生怕一丝多余的动静会干扰到这个决定妹妹命运的仪式。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天机老人掐动的手指猛然停住。
他口中古老的音节也随之停止。
那双眼睛里的异象迅速向内收缩，最终熄灭，恢复成了原先那般平平无奇的浑浊模样。
天机老人疲惫的睁开了眼。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
身旁的龙老本能的想上前搀扶，却被他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只是看着前方，目光空洞没有焦点，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窥探到的未来之中。
然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却清晰的传到了房间里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里没有找到答案的欣喜，也没有解决问题的释然。
只有一种仿佛看尽了一切、面对既定命运时的悲悯。
以及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