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笑声并未停歇。
林风没有再去看计价器上的数字。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叶辰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无数道视线交织成一张网，充满了讥讽与困惑。
而他就在这张网的中央，缓缓蹲了下去。
这个动作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
叶辰嘴角的弧度出现了一丝凝滞。
那丝凝滞迅速化开，变成了更深的不屑。
“没钱了？”
“打算在地上找块石头赖账？”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几个跟班像是接收到了指令，笑声变得更加尖锐，更加肆无忌惮。
周围的议论声也随之升温。
“看来是真的到头了，这下难看了。”
“拿什么跟叶少比，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这脸丢大了。”
林风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他的世界里，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在外。
很安静。
视野中只剩下一片被踩得结结实实的土地。
土地上有一角破碎的青瓦，半掩在干泥里。
储存的『今日神技：点石成金』。
一行数据流无声的划过他的意识。
『效果：可将任意“石质”物品转化为等体积的、蕴含能量的“金质”或“玉质”物品，品质由使用者意念强度决定。』
一根手指伸了出去。
指尖拨开干硬的泥土，触碰到了那片瓦砾。
入手是粗糙的质感，边缘的破裂处有些割手。
他将那块瓦片完整的捡了起来。
放在手心，不轻不重的掂了掂。
像是在估量它的分量。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彻底点燃了叶辰和他跟班们的笑神经。
“哈……哈哈哈哈！”
“他是不是疯了？真的疯了！”
一个跟班捂着肚子，笑得身体都在发抖，眼角甚至挤出了泪花。
他指着林风，上气不接下气的喊。
“他该不会想用那块破瓦来抵那一百万吧？”
“我的天，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叶辰也放声大笑，笑得肩膀微微耸动。
他觉得这场闹剧已经结束了。
自己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他甚至懒得再开口，只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好整以暇的欣赏眼前这个小丑如何完成他最后也是最滑稽的表演。
林风没有去看任何人。
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掌心的瓦片上。
瓦片很脏。
上面沾着泥土，还有一些不知哪个年代留下的深绿色苔痕。
他举起瓦片，缓缓凑到唇边。
然后非常轻的吹了一口气。
那动作很柔和。
不像是要吹去尘埃。
更像是在拂拭一件稀世珍宝上本不存在的微瑕。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
一缕微不可察的绿光从林风的指缝间渗出。
它不是爆发，是渗透。
像一滴墨落入清水，无声无息的晕染开来。
那光很温润，没有丝毫刺眼的感觉，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脉动。
绿光如水缓缓流淌。
将每一个人的脸都映上了一层淡淡的碧色。
那些尖锐的、放肆的哄笑声，像是被人用手一个个掐灭的烛火。
先是高音消失了，然后是低音。
最后连喉咙里残存的震动都归于虚无。
所有人的笑容都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僵硬在脸上。
光芒的扩散很慢，收敛却很快。
前后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
当那片温润的绿意尽数敛回林风掌心时，世界恢复了原有的色彩。
只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块破旧、沾着泥土的青瓦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物体，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绿得纯粹，绿得深邃，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它还保持着瓦片的形状，或者说更像一块砖。
一块用世上最顶级的翡翠雕琢而成的板砖。
日光穿过它的边缘，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其内部仿佛有碧绿的液体在缓缓流动。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那“板砖”上弥漫开来。
那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精纯无比，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瞬间扫过全场。
周围的人群像是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
每一个人的瞳孔都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然后又猛的放大。
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身负修为的觉醒者感受则更为恐怖。
当那股气息拂过身体的刹那，他们体内的灵能像是遇见君王的臣子，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蜷缩，直至彻底蛰伏。
那是一种源于血脉与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敬畏。
人群的角落里，一位穿着普通游客t恤、戴着棒球帽的老者，身体毫无征兆的剧烈一晃。
他的双腿瞬间发软，若不是身旁恰好有一根石柱，怕是已经跪倒在地。
他是龙国文物鉴定协会的首席鉴定师，一位见惯了稀世国宝的七阶强者。
此刻他那双曾捧过无数珍玩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梦呓的声响。
“神……神物……”
“这是……神物……”
“老夫一生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如此灵韵……”
“不……这不是玉……这是法则……是法则的显化……”
场中林风仿佛对自己手中的杰作一无所知。
他甚至没有低头多看一眼。
手臂随意的一扬。
那块足以让任何古老世家为之疯狂，甚至不惜发动战争来抢夺的神物，就这么被他扔了出去。
像扔一块路边捡来的普通砖头。
绿色的板砖在空中划过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抛物线。
“啪嗒。”
一声轻响。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摊主李淳风的面前。
林风这才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他重新望向摊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那句话注定要被整个潘家园乃至整个收藏界记入史册。
“老先生。”
“这东西。”
“买你整个摊子，够不够？”
叶辰的脸色早在看见那抹绿光时就已经变了。
从最初的涨红到难以置信的错愕，再到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尽，化为一片死灰。
他引以为傲的财力，他那句掷地有声的“一百万”。
在这件凭空出现的、根本无法用任何价值来衡量的东西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那么苍白，那么微不足道。
他感觉自己像个乞丐，倾尽所有只为在太阳面前炫耀一颗玻璃珠的光芒。
瞎眼老头李淳风那双干枯如树皮的手正颤抖着，缓缓伸向面前那块光华内敛的翡翠板砖。
叶辰面如死灰，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摇晃。
而始作俑者林风像是刚刚只做了一件无聊的小事，旁若无人的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