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英走到石凳旁，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个莹白的玉壶和两块用油纸包着的花糕：
“这是瑶池宴剩下的琼浆玉露，弟子偷偷装了一壶，还有您爱吃的花糕，还是热的呢！”
他说着，拿起玉壶就要倒酒，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壶，语气带着点不屑：
“对了师尊，今日宴上好多仙长围着弟子说闲话，说什么‘安英仙师越来越有仙尊的样子了’，还说‘以后凌霄山交给他，我们都放心’，弟子听着就烦，分明是阿谀奉承，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弟子哪能不知道。”
夏蓝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接过玉壶，倒了杯酒递给他：“哦？那你自己怎么想？想不想当仙尊？”
安英接过酒杯，想都没想就摇头，眼神格外认真：
“弟子不想！世间最好的仙尊就是师尊您，弟子从来没盼着当什么仙尊，就想一直跟着师尊修行，将来能伴在您左右，侍奉您终生。”
“傻孩子，” 夏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温柔，
“你还小，将来眼界宽了，想法或许会变。以你的资质，若是用心，将来定会比为师更好。”
“才不会！” 安英急得反驳，少年人的眼睛在月色下亮得惊人，
“就算弟子将来能做得好，也不想取代师尊！不过师尊您放心，若是有一天您觉得累了，想把凌霄山交给弟子，弟子也绝不会推辞！”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点心疼：
“徒儿知道师尊这些年过得苦，仙界那些规矩、那些算计，徒儿都看在眼里。若是接手仙尊之位能帮您分担一二，能让您轻松些，徒儿愿意做，而且一定会做得让您满意。”
夏蓝看着他真诚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又有些欣慰。他抬手揉了揉安英的头发，指尖触到少年微凉的发顶：
“好孩子，你已经帮师尊分担很多了。今日宴上你帮着应付那些仙长，平日里帮着管教师弟师妹，这些师尊都记在心里。”
他拿起一块花糕递过去，语气放得更柔：“仙尊之位不是什么好差事，为师不会逼你。等你长大了，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再做决定也不迟。”
安英接过花糕，用力点头，眼眶却有些发红。他小口咬着糕，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忽然觉得这清甜的琼浆玉露，比平日里喝的仙茶还要暖。
冬夜的风还在吹，可石凳旁的两人却没觉得冷，月色洒在他们身上，连紫藤花藤光秃秃的枝桠，都好像多了几分暖意。
夏蓝靠在花藤架上，看着安英认真吃糕的模样，心里的孤独渐渐消散了。
他又拿起玉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尽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 夜烬那坛魔界陈酿本就烈，蓝玉烟的身体又不胜酒力，此刻酒劲彻底上来，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变得虚软。
“师尊，您少喝点。” 安英见他杯子空了又满，连忙伸手想拦，却被夏蓝轻轻推开。
他晃了晃酒杯，酒液洒出来些，沾在指尖，凉凉的。“没事…… 就再喝一口。”
夏蓝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眼神也散了，望着安英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没等安英再劝，夏蓝就撑不住了，胳膊一软，头轻轻磕在石桌上，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
他没觉得疼，反而舒服地蹭了蹭桌面，像只慵懒的猫，手里还攥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师尊？” 安英连忙放下手里的桂花糕，俯身去叫他。
过了好一会儿，夏蓝才慢半拍地抬起头，额角蹭得发红，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声音黏糊糊的：“嗯？”
四目相对的瞬间，安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月色落在夏蓝脸上，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平日里清冷端庄的仙尊，此刻醉得眉眼都软了，长长的睫毛垂着，像蝶翼似的轻轻颤动，连嘴角都带着点无意识的委屈。
安英忽然想起自己偷偷看的话本子，里面写的世家公子醉酒模样，竟半点比不上眼前的师尊 —— 师尊这样软乎乎的，像一滩化了的蜜，勾得人心里发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大着胆子，伸手去拿夏蓝手里的酒杯。指尖碰到夏蓝的手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 夏蓝的手冰凉，却带着点酒后的微颤，安英的手却滚烫，几乎要将那点凉意焐热。
见夏蓝没有反抗，安英索性顺势握住他的手，声音放得极轻：“师尊，您醉了，徒儿扶您回去歇息吧。”
“嗯……” 夏蓝乖乖应了声，身体软软地朝他伸出胳膊，像要抱抱的孩子。安英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他从石凳上扶起来。
可夏蓝浑身无力，刚站直就往下滑，安英手忙脚乱地去拉他，慌乱中抓住了夏蓝的衣襟 —— 原本夏蓝喝酒觉得热，就自己扯开了点领口，此刻被安英一扯，衣襟瞬间散开大半，露出里面线条漂亮的胸肌。
安英的目光像被烫到似的移开，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赶紧松开手，扶住夏蓝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都有些发颤：“师尊，小心点。”
就在这时，夏蓝忽然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像梦呓似的。
安英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 师尊该不会是在想魔尊吧？
他早就看出师尊和魔尊之间不对劲，上次师尊从魔界回来，颈间就多了那串项链，平日里提起魔尊时，眼底也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于情于理，魔尊那样强大又张扬的人，好像才配得上师尊这样的仙尊。
他强压下心里的酸涩，轻声问：“师尊，您在叫谁？”
夏蓝没有睁眼，只是凭着声音辨出是安英，下意识应道：“安英……”
短短两个字，像颗小石子投进安英的心湖，瞬间掀起千层浪。
他猛地抬头，看着夏蓝醉得毫无防备的脸，心脏 “砰砰” 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连手都开始发抖。
安英压下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扶着夏蓝往内殿走。夏蓝浑身都靠在他身上，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带着淡淡的酒香，痒得他心里发颤。
一路上，安英忍不住小声叫他：“师尊，师尊，师尊……”
夏蓝被他叫得有些烦，皱着眉哼了一声：“嗯…… 别叫了……”
安英立刻闭了嘴，乖乖扶着他走到床边，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刚想转身去拿醒酒汤，手腕却被夏蓝牢牢抓住。
夏蓝闭着眼，手指攥得很紧，声音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别走…… 陪陪我……”
安英的脚步顿住，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又软又烫。他在床边跪坐下，轻轻拍了拍夏蓝的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弟子不走，就在这儿陪着师尊。师尊，你想什么呢？”
夏蓝没有睁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过了很久，久到安英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他模糊地说：“我想家……”
安英的心猛地一揪。
他自然以为夏蓝说的家是蓝家。
安英轻轻握住夏蓝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师尊，您跟我说过的，我们都没有家了，这个凌霄山，就是我们新的家，不是吗？有弟子在，有师父和师叔在，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不……” 夏蓝的头轻轻摇了摇，幅度很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声音更低了，像梦呓似的，
“我有的，我有家……”
后面的话含混不清，被呼吸吞没，只余下一点破碎的尾音，飘在安静的内殿里。
安英愣了一下—— 师尊定是醉糊涂了。
他没再追问，只是更轻地拍着夏蓝的手背，声音放得更柔：
“好好好，师尊有家，我们都有家。师尊快睡吧，睡着了就回家了。”
夏蓝没再回应，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只是手指还攥着安英的手腕，没松开。
安英跪坐在床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夏蓝的脸上 —— 月色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连额角那点蹭红的印记，都显得格外软。
他看着夏蓝长长的睫毛，看着他微微抿着的唇，看着他胸口没拉紧的领口 —— 锦袍散开着，露出里面饱满漂亮的胸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安英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他试探着抬起手，指尖悬在夏蓝的脸上方，不敢落下 ——
他想起话本里写的 “描摹眉眼”，鬼使神差地，指尖轻轻往下移，从夏蓝的眉骨滑到眼尾，再到鼻梁，最后停在唇角。
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安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想收回手，却看见夏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醒。
胆子渐渐大了些，他的指尖顺着唇角往下，滑过脖颈，落在胸口的肌肤上。那触感温热细腻，带着酒后的微烫，安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身体像是不受控制，目光落在夏蓝胸口那片肌肤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再近一点”。
安英俯下身，动作轻得像片羽毛，生怕惊醒夏蓝。
他的唇轻轻碰在夏蓝的胸口，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灼热温度，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安英的脑子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夏蓝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皮肤，传到自己的唇上，和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快得几乎要炸开。
就在这时，夏蓝的呼吸忽然顿了一下，睫毛又颤了颤。安英吓得瞬间僵住，连大气都不敢喘，过了好一会儿，见夏蓝只是无意识地往锦被里缩了缩，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唇又轻轻往上移，掠过夏蓝的下巴。 每一下都轻得像羽毛，生怕惊醒眼前人。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夏蓝薄薄的嘴唇上时，却猛地停住了。心跳声大得像要炸开，震得耳膜发疼，指尖都在发颤。
他看着那片泛着淡粉的唇，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敢再靠近 —— 他怕，怕自己再往前一步，就会失控，更怕惊醒师尊后，连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安英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夏蓝依旧熟睡的脸，脸上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殿外的风声还在吹，月色依旧温柔，可他的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他重新跪坐回床边，轻轻握住夏蓝的手，目光里满是复杂 —— 有愧疚，有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夏蓝的呼吸变得更平稳，安英才敢轻轻抽回手。他站起身，想去端醒酒汤，却又被夏蓝无意识的动作拉住 ——
夏蓝皱了皱眉，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安英连忙俯身，轻声唤道：“师尊？师尊？”
夏蓝没有睁眼，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安英没听清，却看见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站在床边，看了夏蓝很久，才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会守着这个秘密，守着师尊，守着这个凌霄山，像他说的那样，永远都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