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认出了她,就是好歹三年,十六岁跟十九岁,还是有着稚气到成熟转变的区别。
难免有一瞬间的恍惚。
再者人家是主人,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凌枝就在这,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错。
于是不再像以往的黑脸,而是率先发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公主。”
因思虑太多,沉默太久,嗓音嘶哑低沉,难掩疲惫。
月烈心神一凝,她本不确定看到的是否真实,结果赵砚率先对她笑了?
“还真是你?”
她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仿佛一场幻觉。
不提防间,脚下一软,整个身躯趴下,压得赵砚哼喘出痛苦。
他可是浑身的伤。
“你做什么?”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月烈笑嘻嘻的。
“当然是真的。”
“你找我?”
“先下来行吗?”
月烈无动静,赵砚把她推开,两两坐在一起。
月烈看了赵砚一会,一下子出拳捶在他的肩膀上。
“你死哪去了?不是让你来大都找我的吗?”
赵砚侧过身,他伤痕累累,没有心思跟她玩闹。
月烈站起来,立于他的对面,本想再问什么,却见他一腿弓着弯曲,另一腿弓着更加弯曲,胯部打开着。
两手分别搭在两个膝盖上,几根手指有着不经意地起落。
本身身材峭拔,看起来力量十足,再配上这一番动作,就显得更加的具有雄性魅力。
月烈忽地感觉脸颊有些热。
甚至蔓延至了全身,导致她全身的肌肉都翻紧了。
“咳。”
假意看天,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而后视线低斜,偷偷瞄一眼赵砚,见赵砚还是那个姿势,起落着手指,似乎心事重重。
“喂!”
她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
一别三年,敢情刚刚那个微笑是敷衍?
这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想想更气了,容不得赵砚张口,她又踢过一脚。
“你给我起来!”
赵砚无奈起身,拍了拍衣裳。
他算是了解她的性子,总归不能冷落了人,主动道:“狩猎去?”
月烈愣了愣,然后抽过地上刚刚射出的羽箭,没有压制住嘴角的兴奋。
“我们比赛!”
话毕就朝丛林跑了。
赵砚去旁边取过自己的工具,向丛林中走去。
途中偶然看到一只长鹿,他跟过去,估摸距离差不多了,发出射击。
眼看射中,长鹿的躯体上却是抢先被别的箭射中了。
随即呲呲两下,长鹿就是一口气挨了两箭,蹿逃几步,瘫了地。
月烈得意地拍手:“是我先射中的。”
“好,你赢了。”
赵砚转身去别的地方,月烈赶忙跟上。
月烈:“你干嘛?不会是这么小气的吧?”
赵砚:“我为什么要小气?”
月烈:“因为你刚刚箭射慢了呀,输了呀。”
赵砚:“我输了吗?”
月烈:“没有吗?”
赵砚:“你去看看。”
月烈:“看什么?”
赵砚犹豫一下,把她带了过去。
鹿已经死了,赵砚抽过鹿身的弓箭,是月烈发射的那支,亮出箭头。
“鹿的皮毛那么美观,而你却用刺箭来射,刺箭的箭镞这么细窄,穿透力那么强烈,你这一箭,岂不把鹿的尸身全部给毁了?”
狩猎的真正目的并非是把猎物杀死,有些还需用到猎物的皮毛做衣物等,所以狩猎的时候,猎人带的箭各式各样。
不同的箭有不同的作用,需根据猎物的使用情况而定。
所以月烈刚刚是在想赢的情况下,一时发急,用错了箭。
月烈撇撇嘴,把赵砚刚刚射出的那支箭抽出来。
“哦,你用的是哨箭啊。”
哨箭箭簇部为钝状,没有多大杀伤力,射出后会发出鸣音,猎物在听到这种鸣音过后,会本能逃跑。
就算逃跑不掉被射中,一般也不会掉命。
就算掉命了,珍贵的皮毛也不会受到破坏,就可以够人使用。
所以说下来,这场就相当于是赵砚赢了。
月烈不服哼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你还看过论语?”
“那可不,我父汗让我看的。”
“可你理解错了,那句话不适合用到这。”
“嗯?不是这个意思吗?”
赵砚起身走:“不是。”
月烈追上:“那是什么?”
赵砚不想解释,月烈把他拉住。
“就是……”赵砚顿了顿,发现又无从解释,罢了,继续走。
月烈不依不饶,又把他拉住。
“你对的。”他推开她的手,放弃了,不解释了。
“不行,说。”
两人就这么拉扯了一会。
就这么一会,被不远处的忽必烈看干净了。
赵砚也看到了忽必烈,主动走过去。
忽必烈歪胡子一笑,笑得颇是有点意思。
赵砚正等着问话呢,忽必烈却是扭身走了。
赵砚倒是给懵了。
月烈笑嘻嘻地挽过他:“我父汗是在给你提供机会呢。”
“……”
——
黑夜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笼罩着大地,月光如水洒满路面。
狩猎的两人从丛林出来,走上小道。
三年不见,月烈也无心狩猎,余下的时间,她几乎都在找赵砚的茬。
如赵砚是怎么跟凌枝分开的?凌枝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都是些忽必烈和真金问到过的问题。
要是以前,月烈听闻赵砚是因为逛青楼,铁定会打他一顿。
然而此时,却心存侥幸。
怎么讲呢?
有恋人了的男人还去逛青楼,必然不可饶恕。
但,他和凌枝分开了。
月烈止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赵砚随之停下,月光从树梢洒下,在彼此脸上留下淡淡的光影。
月烈很认真道:“既已有心上人了,为什么还要去逛青楼呢?”
赵砚沉吟片刻,为了前后一致,只得道:“如果男人不是很爱那个女人,就会去逛青楼。”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那么爱凌枝吗?”
“……是。”
“这次来大都,真的只是为了生意?”
“……是。”
月烈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
她定定地看着赵砚,眉眼闪动着的光,完全将这事背后的逻辑忽略,也忽略了男人逛青楼这事的本身。
少女心底那根弦悄悄拨动,逐渐奏出了沉醉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