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霍格沃茨，空气里还没有后来那种山雨欲来的紧绷，但地窖永远是阴冷的。
魔药课的教室里，斯拉格霍恩教授挺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正对着一锅色泽完美的增智剂赞不绝口。
“哦，莉莉！我亲爱的孩子，太完美了！简直就是教科书！格兰芬多加十分！”
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红发绿眼的格兰芬多女孩身上。莉莉·伊万斯，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此刻正腼腆地笑着，脸颊泛红，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喜悦。
而在教室的另一端，斯莱特林的长桌旁，莉莉丝·安娜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坩埚里同样完美的药剂。她的药剂，甚至比伊万斯的色泽还要清透一丝，但她完成得太快了，快到斯拉格霍恩还没来得及巡视到她这边，就被伊万斯的成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败了。
不是败在技术上，而是败在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观众缘”上。
“一个泥巴种，有什么好得意的。”卢修斯·马尔福在她身边低声说，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结成冰。
纳西莎·布莱克优雅地用银质小刀刮着指甲，没有说话，但嘴角那抹弧度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莉莉丝没有理会他们。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伊万斯，那个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看了过来，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在发痒。
她不需要一个手下败将的同情。
下课铃响了，莉莉丝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没有回公共休息室，而是烦躁地在走廊里踱步，寻找那个本该和她一起嘲笑格兰芬多的同谋。
西弗勒斯·斯内普。
她终于在二楼的窗边找到了他。那个瘦削的、总是穿着不合身黑袍的少年，正靠在石墙上，像一道融不进阳光的阴影。
莉莉丝刚想开口，抱怨斯拉格霍恩那个老糊涂偏心，抱怨伊万斯那个假惺惺的麻瓜种，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西弗勒斯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越过那些嬉笑打闹的学生，牢牢地、一动不动地黏在走廊的另一头。
那里，莉莉·伊万斯正和她的朋友们笑着说些什么，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给她那头红发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西弗勒斯的眼神，是莉莉丝从未见过的。
那里面没有平日里的阴沉和晦暗，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带着灼热温度的专注。那是一种她不懂，但本能地感到刺眼的执着。
那一刻，魔药课上的那点不甘心，瞬间被一种更尖锐、更滚烫的情绪取代了。
她，莉莉丝·安娜，斯莱特林的魔药天才，纯血统的骄傲，竟然被无视得如此彻底。她最好的朋友，她认可的唯一一个脑子还算好使的同伴，正用那种她从未得到过的眼神，注视着刚刚挫败了她的敌人。
这比任何失败都让她感到屈辱。
莉莉丝转身就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踩得又重又响。
她回到了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绿色的挂毯，银质的烛台，墙上那些挂着虚伪笑容的祖先画像，还有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探究的眼神偷瞄她的斯莱特林。
他们也在议论，议论她输给了一个格兰芬多，一个泥巴种。
莉莉丝的胸口像是堵着一团即将爆炸的火焰。
她需要发泄。
她需要一场盛大的、混乱的、能让所有人都闭嘴，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焦在她身上的发泄。
她看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淬毒的种子，在她脑海里迅速生根发芽。
不好玩了。
这个地方，不好玩了。
那就，把它炸掉好了。
当晚，所有人都睡下之后，莉莉丝像个幽灵一样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
她没有用什么恶咒或者爆炸咒，那太粗鲁，也太没有技术含量。
她是魔药大师。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献上一场华丽的毁灭艺术。
几十种互不相干，甚至属性相克的魔药材料，被她以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顺序和剂量，投入了休息室中央那尊巨大的银质蛇形雕像的底座里。
没有火焰，没有烟雾。
那些液体和粉末，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融合，形成了一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平静的墨绿色液体。
莉莉丝站在远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东西不会立刻爆炸。它会慢慢地吸收周围的魔法能量，直到达到一个临界点。也许是明天早上第一缕阳光透过湖水照进来的时候，也许是第一个学生走进来说出“早上好”这个词的时候。
谁知道呢？
这种未知的、即将失控的混乱感，让她感到一种战栗的、病态的愉悦。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华丽而压抑的牢笼，转身回了寝室。
第二天清晨，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将整个霍格沃茨城堡从睡梦中震醒。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入口，那堵坚固的石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整个掀飞了出去，碎石和绿色的烟雾喷涌而出，伴随着湖水倒灌的“哗哗”声。
整个斯莱特林地窖，一片狼藉。
莉莉丝穿着睡袍，赤着脚，施施然地从女生寝室里走了出来，站在废墟的边缘。
被炸毁的家具，烧焦的挂毯，破碎的银器，还有从湖里被震晕后冲进来的奇形怪状的鱼，构成了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灾难画卷。
高年级的级长们目瞪口呆，一年级的新生吓得瑟瑟发抖。
邓布利多很快就赶到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蓝色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笑意。
莉莉丝不在乎。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西弗勒斯·斯内普正站在废墟的另一头，脸色比周围的石墙还要苍白。他没有看那些被毁坏的财物，也没有看怒气冲冲的教授。
他看着她。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终于完完整整地，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
那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可奈何。
莉莉丝笑了。
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迎着邓布利多审视的视线，迎着西弗勒斯那仿佛要将她看穿的眼神，笑得灿烂又嚣张。
值了。
她在心里想。
现在，你们所有人的眼睛，不就都看着我了吗？
尤其是你，西弗勒斯。
你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