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人作呕的拉扯感,将哈利·波特从那片充满了死亡和恐惧的墓地里,猛地拽了出来。
下一秒,他的脚踩在了坚实柔软的草地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那支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属于霍格沃茨的校乐队的演奏声,像一堵温暖的墙,朝着他轰然砸来。
他回来了。
回到了魁地奇球场,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灯火和喧闹、安全的迷宫入口。
他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座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三强杯。
可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神秘的“无名小卒”,像一个从未出现过诡异的梦,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利!哈利赢了!”
“波特是我们的冠军!”
格兰芬多的看台上,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疯狂欢呼。
邓布利多,魔法部长康奈利·福吉,还有一大群教授,朝着他快步走了过来。
哈利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那道闪电形状的伤疤,依旧,在灼烧着他的神经。他的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孩子,你没事吧?”邓布利多扶住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和一丝凝重。
“塞德里克呢?”福吉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他那张总是红光满面的脸上,写满了急切,“迪戈里先生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困惑和茫然的声音,从人群的另一侧响了起来。
“我……我在这里。”
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他正站在赫奇帕奇的看台前,身上干净得连一丝泥土都没有。他的脸上,是那种,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叫醒的茫然表情。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哈利,“我只记得,我快要拿到奖杯了,然后……然后,我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等我醒过来,我就已经,在迷宫的入口了。”
整个球场,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哈利和塞德里克之间,来回地移动着。
福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愚蠢笑容。
“哦,瞧瞧!我就说嘛!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我们的勇士们,都安然无恙!那么邓布利多,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宣布……”
“他回来了!”
哈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哑、充满了恐惧的……尖叫。
他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现场那片虚假的欢乐气氛。
“伏地魔,回来了!”
福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看台上,那片刚刚才安静下来的的人群,像一锅被滴进了一滴油,瞬间,炸开了锅!
恐慌,尖叫,哭喊。
像一场,无形的黑色瘟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安静!”邓布利多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他的声音带着绝对权威,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和混乱,“哈利,孩子,看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利看着邓布利多,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蓝色双眼。
他那,因为恐惧而濒临崩溃的理智,终于,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奖杯,是门钥匙。”他语无伦次地,快速说道,“它把我,带到了一个墓地…伏地魔……他复活了……”哈利的声音,因为,回忆起那,恐怖的画面,而再次,颤抖起来,“他召集了食死徒……他就在那里!他要杀了我!他要和我决斗!”
“一派胡言!”福吉,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他用一种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的语气,大声地反驳道,“这个孩子被吓坏了!他在说胡话!神秘人怎么可能……”
“然后,‘无名小卒’出现了。”
哈利,打断了福吉的话。
他的这句话,比“伏地魔回来了”,还要,更具爆炸性。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邓布利多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说……谁?”邓布利多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
“无名小卒!”哈利,像一个,找到了唯一真相的疯狂信徒,大声地,重复着那个名字,“他……他就那么出现了!他戴着白色的面具!伏地魔,用索命咒攻击他,可是……可是,那道绿光,变成了蓝色的蝴蝶!”
哈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和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
“他一个人打败了所有的食死徒!他,和伏地魔决斗!他用一根魔杖,就……就……”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超越了他所有认知的一幕。
“……他把伏地魔,变成了一具干尸!”
“他救了我!”
“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哈利,终于将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嘶吼了出来。
然后,他两眼一黑,身体一软,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整个魁地奇球场,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注意到。
在斯莱特林那片同样陷入了巨大震惊和混乱的看台上。
一个,几乎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的模糊人影,正艰难地穿过那些呆若木鸡的人群。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燃料的破烂机器。
“魂魄剥离”。
那个,来自于格林德沃最古老,也最禁忌的魔法。
它,不仅仅是剥离灵魂。
它是在,用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作为撬动对方灵魂的……杠杆。
每一次使用,都是一次对自身灵魂的献祭。
她的身体在燃烧。
她的灵魂在撕裂。
无法抗拒的疲惫和痛苦,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即将将她彻底地,淹没。
她,快要撑不住了。
她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达芙妮。
她终于看到了她。
达芙妮,就坐在她们之前约好的位置上。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站起来,去围观那场属于哈利·波特的混乱闹剧。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双蓝色的眼睛,穿过了所有喧闹的人群,和摇曳的火光,精准地,落在了,那片正在朝着她艰难移动的扭曲空气上。
仿佛,她早就知道她会来。
仿佛,她一直在等她。
伊丽莎白,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解除了身上的幻身咒。
然后,她像一根,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断线木偶,朝着那个她唯一的温暖港湾,倒了下去。
达芙妮接住了她。
怀里的女孩传来滚烫的温度。
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刻,却泛着病态的潮红。
她的呼吸,急促,微弱,像一只濒死的蝴蝶,正徒劳地扇动着它那破碎的翅膀。
那双,总是像深渊一样的黑色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小片正在微微颤抖的阴影。
“伊丽莎白……”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
怀里的女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了依赖和痛苦的……呜咽。
她的嘴唇,在微微地翕动着。
达芙妮低下头,将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
她听到了。
一个,很轻,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雪地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呢喃。
“……带我回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