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清也难得地露出了全然放松的、带着暖意的笑容，给她碗里添了一勺豆腐：“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窗外，夜色温柔地将小城包裹，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在人间的星辰。屋内，灯光温暖，饭菜可口，爱人相伴。对于刚刚经历过一场超高强度“战役”的他们而言，这顿由自己亲手烹制、在安静祥和中享用的普通晚餐，便是最好的慰藉，最有效的充电，也是他们所有奋斗最终指向的、平凡却珍贵的人间烟火。
晚餐在安静而满足的氛围中结束。周惟清率先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姜南星也习惯性地想要帮忙，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腕。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今天听我的，你坐着休息。这点小事，我来。”
姜南星抬眼看他，灯光下他眉眼柔和。她心头一软，顺从地坐了回去，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那就辛苦周县长了。”
周惟清没说什么，只是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动作算不上娴熟，却极其认真地将碗碟归类，端向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碗碟轻微的碰撞声。
姜南星没有离开，依旧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忙碌。水流声里，她忽然轻声开口：“惟清。”
“嗯？”他关小水流，侧过头。
“没什么，”她笑了笑，目光柔软，“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好看。”
周惟清动作微顿，耳根在灯光映照下似乎有些泛红。他转过头，继续冲洗着碗碟，声音混在水声里，有些模糊，却带着清晰的笑意：“洗碗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姜南星固执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娇憨。
洗好碗，他将一切归置妥当，连灶台和水池边缘都用干净的抹布细细擦过，不留一丝水渍。转过身，看到她依旧倚在门边，目光盈盈地望着他。他擦干手，走到她面前，伸手，指尖轻柔地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好了，周太太，检查一下，合格吗？”他难得地用了一个带着调侃意味的称呼，眼底漾着浅淡而真实的笑意。
姜南星配合地环视了一下整洁的厨房，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满分。奖励周先生一壶好茶。”
“荣幸之至。”
他泡了一壶桂花乌龙，清雅的香气很快在客厅里弥漫开来，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饭菜香融合，构成了最踏实、最温暖的家的味道。他将一杯温度刚好的茶递到她手中，然后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电视机沉默着，房间里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交错，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模糊而遥远的城市噪音。姜南星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汤，任由那馥郁的香气和暖意顺着喉咙滑入四肢百骸，仿佛将连日积累的疲惫和紧张都一点点融化、驱散。她放下茶杯，很自然地将头靠向周惟清的肩膀，寻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他的肩膀宽厚而可靠，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周惟清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妥帖，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传递着无声的温暖与支持，另一只手则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带着无尽的怜惜。
“要是累了，就闭眼睡会儿，我陪着你。”他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低沉醇厚，像大提琴的尾音。
“不累，”姜南星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像只依赖主人的猫，声音带着慵懒的鼻音，“就这样待着，比睡觉还解乏。感觉……心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变得粘稠而缓慢。他们共享着这无需言语的静谧，仅仅是通过相握的手、相贴的体温和同步的呼吸，便已足够感知彼此的存在，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就在姜南星几乎要在这片安心的海洋中沉沉睡去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知意”的名字。
姜南星微微动了动，有些不愿打破这氛围。周惟清已经伸手帮她拿过了手机，递到她手中。
“喂，知意？”她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慵懒。
“南星！在干嘛呢？声音这么软，不会已经睡了吧？”林知意清脆活泼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蹦出来，充满了活力，“明天可是假期最后一天了，有什么安排没有？可不能浪费了啊！”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在家休息，恢复元气。”姜南星说着，抬眼看了看周惟清，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似乎是工作群的消息，但显然注意力也在她这边。
“那正好！陪我去河谷镇看牡丹吧！”林知意立刻发出邀请，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期待，“我之前忙那个并购案，脚不沾地的，完美错过了最盛的花期！听说现在晚开的品种正当时，尤其是那片梯田牡丹，我光看图片就心痒难耐了，还没亲眼见过呢！”
姜南星有些疑惑，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对牡丹这么情有独钟了？以前拉你去公园看花，你可都没什么兴趣。”她了解林知意，这位大律师的休闲时间更倾向于健身房或者咖啡馆，而非花田。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林知意明显底气不足、带着点羞涩扭捏的声音：“那个……嗯……惟扬之前提过一句，说……说如果我去看了，就……就拍几张照片给他看看。”
姜南星瞬间了然，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狡黠笑容。她看向周惟清，用口型无声地说：“你弟弟。”
周惟清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了然和淡淡的笑意，对她微微颔首。
“哦——原来是为了完成某人布置的‘任务’啊。”姜南星故意拉长了语调，调侃道。
“姜南星！”林知意在电话那头羞恼地叫她的全名，“你就说陪不陪吧！”
“陪！当然陪！”姜南星见好就收，笑着应下，“我们林大律师难得开口，又是为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岂敢不从？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这还差不多！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准反悔！”林知意立刻恢复了雀跃，生怕她反悔似的赶紧确认。
“放心，保证准时到。”
挂了电话，姜南星将手机放回茶几，忍不住对周惟清笑道：“听见没？你弟弟一句随口的话，比我们文旅局投入广告宣传还管用。看来以后推广，得找周团长做代言人才行。”
周惟清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语气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他？算了吧。让他们顺其自然就好。明天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麻烦你了，”姜南星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摇头，“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指挥部，跟进一下假期收尾的数据汇总和简报吗？我开车带知意去就行。中午……你要是那边结束得早，我们一起吃午饭？就当是慰劳我们假期的辛勤付出。”
“好。”周惟清点头应允，手指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地方我来安排，定好了发信息给你。”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天空依旧澄澈如洗，阳光明媚却不燥热。姜南星开车接上林知意，驶向河谷镇。一路上，林知意显得有些异于平常的兴奋，话比平时多了不少，一会儿整理一下裙摆，一会儿又对着遮阳板上的小镜子检查妆容。
“行了，我的大律师，”姜南星趁着红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已经无可挑剔了。再说，某人又不在现场，照片拍得再美，那也只是‘照骗’。”
林知意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嗔怪地瞪了姜南星一眼，嘴硬道：“谁……谁是为了他！我这是对即将见到的美景表示尊重！尊重懂不懂？而且，我平时出门也很注重形象的好吗？”
“是是是，尊重，形象。”姜南星从善如流地点头，眼中笑意更深，“是我狭隘了，林律师向来严谨认真，看花也不例外。”
当车辆缓缓驶入河谷镇地界，那片依着山势梯田式牡丹花海，如同巨幅的、流动的油画般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时，尽管姜南星早已见过多次，心中有所准备，但每一次见到，依然会被其磅礴的气势和精妙的构图所震撼。而第一次亲眼所见的林知意，反应则更为直接和剧烈。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座位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气音般的惊呼：“……我的……天啊……”
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回过魂来，猛地转向姜南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因为激动，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撼、不可思议，以及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语速飞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南星！你们……你们这……这简直是……鬼斧神工！不不不，是点石成金！是化腐朽为神奇！我的天！我以前觉得那些旅游杂志上的图片都是后期处理过的，是照骗！可这……这实物比图片还要壮观一百倍！一千倍！”
她用力摇晃着姜南星的手臂，语气激动得几乎要破音：“这哪里是种花？这根本就是在创造一件大地艺术品！这规划！这规模！这色彩搭配！这层次感！我的天……姜南星！周县长！还有你们中心的每一个人！你们真是太了不起了！真的！我太佩服你们了！这得花多少心血，克服多少困难才能做到啊！把一片普通的山地，变成这样一个人间仙境，带动这么多人来，让这么多老百姓受益……我……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南星被好友这连珠炮似的、发自肺腑的激烈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涌动着巨大的自豪感和被理解的温暖。她了解林知意，她理性、冷静，眼光挑剔，能让她如此失态，如此不吝赞美之词，足以证明眼前这片花海和背后所代表的努力，带给了她多么巨大的冲击和感动。
“主要还是县里魄力大，决心强，丹华公司专业，我们只是做了些沟通协调和保障工作，算是螺丝钉吧。”姜南星谦逊地解释，但脸上洋溢的光彩和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她内心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