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小比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让整个外门区域都噼啪作响，躁动不安。修炼的刻苦了，走动的匆忙了，连带着百草阁的生意都好了几分，各种疗伤、回气的低阶丹药销量见涨。
李长寿却依旧保持着他的节奏。白日里在百草阁“兢兢业业”地处理药材，暗中进行着他的“赤焰藤火气微调”实验，晚上则雷打不动地研究他的“老六符箓”和《青云炼气诀》。
得益于稳定的灵石收入和心无旁骛的苦修（以及矿脉中因研究符文而意外带来的神识锤炼），他的修为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炼气三层。他没有声张，甚至用那本《引气基础详解》里提到的一种粗浅匿气法门，配合自身对灵力精细入微的控制，将外显的修为波动牢牢压制在炼气二层初期的水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他时常在心中默念这句改编自他“教诲”张伟的话，提醒自己稳字当头。
这一日，他刚将一批“精心”处理过的赤焰藤交上去，准备继续研究如何将“墨玉兰”叶片上洗去的沼毒提纯浓缩，看看能否用在符箓上，弄出点“微弱毒雾”效果，钱管事却一脸喜色地找了过来。
“李师侄！快，随我去前堂！”钱管事红光满面，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长寿心中一动，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钱师叔，何事？”
“是陈丹师！他今日开炉炼制合气丹，竟成了！而且成丹率高达五成，品质皆为上乘！”钱管事搓着手，“陈丹师心情大好，点名要见见处理这批赤焰藤的杂役，说要赏你！”
果然来了！李长寿心中暗忖，自己的“微调”起效了。他刻意引导赤焰藤表层火气，使其更活跃，增加了炼丹初期的难度，但若能精准掌控这爆发的火气，反而能更快地激发药力，缩短凝丹时间，减少药力流失，从而提高成丹率和品质。这陈丹师，看来是在多次失败后，终于抓住了那一丝微妙火候，误打误撞成功了。
“晚辈只是尽本分，不敢居功。”李长寿谦逊道，跟着钱管事来到前堂。
丹房外的休息区，陈丹师正端着茶杯，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他看上去三十许岁，炼气六层修为，此刻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焦躁，多了几分自得。
“就是你处理了这批赤焰藤？”陈丹师打量了李长寿一眼，感受到他只有炼气二层（伪装）的微弱气息，并未在意。
“回陈师叔，正是晚辈。”李长寿躬身行礼。
“嗯，处理得不错，内芯饱满，火气……嗯，活跃得恰到好处。”陈丹师点了点头，似乎想找出点特别的夸赞之词，但最终归结为“恰到好处”，“看来你在处理火属性药材上颇有天赋。钱师弟，此子可堪大用。”
钱管事连忙称是。
陈丹师随手抛给李长寿一个小玉瓶：“这里面是三颗‘培元丹’，于你修行有益，算是赏你的。”
培元丹！这是一阶丹药中固本培元的上品，对于炼气期中低阶修士夯实根基大有裨益，价值不菲，远非普通合气丹可比。这三颗，怕是抵得上李长寿在百草阁辛苦一两个月的收入了。
“多谢陈师叔厚赐！”李长寿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双手接过玉瓶，小心翼翼收好。心中却暗道：果然，技术（哪怕是阴间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陈丹师显然心情极好，又勉励了李长寿几句，无非是好好干，日后未必不能接触更深奥的炼丹云云。
李长寿自然是唯唯诺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待陈丹师离去后，钱管事对李长寿的态度更是热络，隐隐已将他视为心腹一般。
然而，李长寿的“好运”似乎并未结束。几天后，陈丹师再次开炉，使用的依然是李长寿处理过的赤焰藤，竟又一次成功，成丹率稳定在了五成！
这一下，连陈丹师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他将功劳归于自己“技艺突破”，但对李长寿处理的药材，也越发看重。甚至私下对钱管事交代，日后他炼丹所需的主要药材，尤其是火属性的，尽量都交由李长寿处理。
李长寿在百草阁的地位，悄然提升。虽然依旧是杂役身份，但已能接触到更多种类的药材，甚至偶尔，钱管事会允许他在不忙的时候，旁观一些低级药液的配制过程（非炼丹）。
李长寿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一切知识，并与自己偷学的炼丹基础相互印证，进步飞快。他感觉自己对药性、火候的理解，正在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体系。
就在他以为可以靠着这份“药材处理天赋”安稳积累资源，备战小比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门来。
这日午后，李长寿正在工坊角落尝试用新学的【微焰术】（一个只能点燃干草的小法术）配合神识，提纯几种普通药材的混合液，试图弄出点具有微弱麻痹效果的东西。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我当是谁这么受陈师叔和钱师叔青睐，原来是个躲在角落里玩火的小杂役。”
李长寿动作一顿，散去指尖微焰，平静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灰色执事弟子服饰的青年，修为在炼气四层巅峰，下巴微抬，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审视。此人李长寿认得，名叫赵干，也是百草阁的杂役管事之一，负责药材库房，平日里与钱管事不太对付。
“赵师兄。”李长寿淡淡行礼。
赵干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李长寿面前那些瓶瓶罐罐和药材残渣：“听说你处理药材很有一手？连陈师叔都对你赞不绝口？”
“侥幸得陈师叔谬赞，晚辈愧不敢当。”李长寿语气依旧平静。
“侥幸？”赵干嗤笑一声，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我看未必吧？我查过库房记录，但凡是经你手处理的赤焰藤，编号都有些蹊跷，似乎……都来自特定批次？而且，陈师叔炼丹成功，也恰好都是用了你处理的那些批次。李师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李长寿心中凛然。这赵干，倒是心思缜密，竟然去查了库房记录！虽然他做的手脚极其隐晦，批次也是交错进行，并非次次都“加料”，但若被有心人盯上，仔细比对，确实可能发现端倪。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委屈：“赵师兄此言何意？药材批次乃库房分配，晚辈只是按规矩处理，至于陈师叔炼丹成败，更是丹师技艺高深与否，与晚辈何干？师兄若是不信，可随意取药材来，晚辈当场处理，请师兄检验。”
他这番以退为进，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而将矛头隐隐指向库房分配和丹师自身。
赵干被噎了一下，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但他直觉认定李长寿有问题，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副“老实巴交”又“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牙尖嘴利！”赵干阴恻恻地道，“我警告你，百草阁不是你能耍小聪明的地方！炼丹之道，水深得很，小心……玩火自焚！”
说完，他狠狠瞪了李长寿一眼，拂袖而去。
李长寿看着赵干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冷。看来，安稳日子要到头了。这赵干明显是盯上自己了，或许是嫉妒自己得了陈丹师和钱管事的看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声自语。本想低调发育，奈何麻烦自己找上门。
他沉吟片刻，心中迅速有了计较。赵干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被他盯上，日后定然少不了刁难和使绊子。必须想办法化解，或者……将其注意力引开。
硬碰硬肯定不行，对方修为高出他（明面上）两层，还是执事弟子。
或许，可以从陈丹师或者钱管事那里入手？展示更大的“价值”，让他们更加维护自己？
又或者……祸水东引？
李长寿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工坊里其他几个正在忙碌的杂役，其中一人，平日里似乎与赵干走得颇近。
一个计划雏形，在他脑中渐渐形成。或许，可以“帮”赵干发现另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比如，某个“偷偷”尝试炼丹，并且“侥幸”成功的杂役？
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得提前动用一张底牌了。”
他不再练习药液提纯，而是收拾好东西，起身向钱管事的房间走去。他需要“无意间”向钱管事透露，自己因为仰慕丹道，近日在处理药材之余，参照一些粗浅典籍，自行尝试调配一种能“微弱提振精神”的药散，似乎……略有成效？
他要用一个看似微不足道，但足以证明他在“药道”上确有“天赋”的成果，来加固自己的护身符。同时，也要让钱管事和陈丹师意识到，他李长寿，是有可能成为“自己人”的，值得投资和保护。
至于那赵干？若他识趣，相安无事便罢。若他不识趣……
李长寿摸了摸怀中那几张最新研制成功的、效果为“制造短暂脚底打滑”和“干扰视线微光”的失败率极高的半成品符箓，眼神平静无波。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轻声吟诵着篡改的圣贤之言，走向钱管事的房间，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略带忐忑与求知欲的表情。
丹方尚未到手，麻烦却已先行。这烫手的机遇，他接也得接，不接，恐怕也有人会逼着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