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秩序井然的东京,他们的环球之旅继续。在经过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中东城市短暂转机时,林南笙的反应明显与以往不同。
机场大厅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浓烈的香料、汗水和消毒水的气味,闷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周延 关切地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是不是这里太闷了?要不要去贵宾休息室,那里会安静些?”
林南笙语气有些冲,带着不耐烦:“哪里都一样!”
她甚至用手掩住了口鼻,这是周延从未见过的、对环境的强烈排斥。
好不容易找到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坐下,周延记得她喜欢喝果汁,特意去买了杯当地特色的、加了薄荷叶的石榴汁回来。
周延将杯子递过去:“笙笙,尝尝这个,看起来挺清爽的。”
林南笙接过来,刚凑近喝了一小口,脸色瞬间就变了,猛地将杯子推开,差点打翻。
林南笙干呕了一下,脸色发白:“这什么味道……好怪,一股子草腥味,闻着想吐!”
周延愣住了,这果汁明明清香甘甜,以前她肯定会喜欢。他连忙把杯子拿开,轻轻拍着她的背。
周延小心翼翼:“好,那我们喝水?还是我们去找点别的吃的?”
林南笙情绪低落下来,带着懊恼:“什么都不想……对不起,我又乱发脾气了。”
周延把她揽进怀里:“没事,不想吃就不吃。等上了飞机就好了。”
然而,等上了飞机,发放餐食时,周延帮她打开餐盒,里面有一份看起来烤得不错的鸡肉。
林南笙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不想吃这个。”
周延拿起菜单:“我看看有没有别的。”
听到这句话,林南笙忽然眼圈一红,声音带了哭腔:“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很想吃……想吃我们家门口那家早餐店的咸豆花,要放好多好多紫菜和虾皮……”
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事。林南笙向来随遇而安,对食物从不挑剔,更不会在旅途中提出如此具体且难以实现的要求,她自己也意识到这太无理取闹。
周延看着她这前所未有、反复无常的模样,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好,我记下了。咸豆花,放好多紫菜和虾皮。等我们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吃,吃个够,好不好?”
他看着她靠在自己肩上,时而因为身体不适而烦躁,时而又因内疚而低落,情绪像坐过山车。
当飞机终于降落在坦桑尼亚的乞力马扎罗国际机场,踏上非洲炽热的红土地时,混合着尘土与草木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
一路的奔波让林南笙的疲惫达到了顶点,她靠在周延身上,几乎不想动弹。
乘车前往阿鲁沙市区休整的路上,她一直靠在车窗上,沉默地看着窗外。广袤的草原上点缀着金合欢树,偶尔能看到斑马群或长颈鹿优雅的身影掠过。这原始而壮丽的景观本该让人心潮澎湃,林南笙内心却莫名地涌起一阵忧虑和对这完全陌生环境的不安。
林南笙声音有些蔫蔫的:“周延,这里……好像离我们熟悉的一切都好远。”
周延握紧她的手,察觉到她情绪不高:“别怕,有我在呢。你看那边,是长颈鹿,我们明天就能更近距离看到它们了。”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勉强笑了笑,但眉头依然微微蹙着。
在阿鲁沙的旅馆,她昏昏沉沉地休息了一整天。周延寸步不离地守着。傍晚她醒来时,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周延提议去旅馆的餐厅吃饭。
周延看着菜单:“笙笙,你想吃什么?这里有些本地特色的炖菜,或者有意大利面,比较清淡。”
林南笙目光在菜单上扫过,却指向了角落里一项:“我想吃那个……烤羊肉,味道重一点的那种。”
周延有些意外,她以前很少主动吃这么油腻且味道重的食物。
周延:“好,就点这个。还要点别的吗?”
林南笙犹豫了一下:“再要一份薯条吧,突然很想吃。”
当烤得香气扑鼻、调料丰富的羊肉和金黄酥脆的薯条端上来时,周延看着她比平时吃得香,甚至用面包把盘子里浓郁的酱汁都蘸着吃完了,食量明显见长。
周延笑着给她倒水:“看来是真饿了,慢点吃。”
林南笙吃到一半,却忽然放下叉子,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我是不是吃太多了?感觉好胖。”
周延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地看着她:“胡说,你一点都不胖。能吃是福,我喜欢看你吃得香。来,这块肉最嫩,给你。”
这时,旅馆那位热情的黑人老板娘mama Jina正好走过来,用带着口音的英语打招呼:“嘿,亲爱的,食物还合胃口吗?看你的脸色比下午好多了!”
林南笙挤出一个微笑:“很好吃,谢谢您。”
mama Jina 快人快语:“那就好!怀孕的女人是需要多吃点,给宝宝营养!”
她只是随口一句善意的调侃,林南笙却瞬间僵住,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怀孕!”
语气之急促和生硬,让周延和mama Jina都愣了一下。mama Jina立刻笑着打圆场:“哦,抱歉抱歉,是我看错了!你们慢慢享用!”便离开了。
mama Jina走后,林南笙的情绪明显更加低落了,她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再也吃不下去。
林南笙声音很小,带着自责:“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态度很不好……”
周延绕过桌子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没关系,mama Jina不会在意的。你不舒服,我们就不吃了,回去休息,嗯?”
安顿她睡下后,周延在旅馆的小花园里遇到了mama Jina。
mama Jina 压低声音,带着善意的调侃:“你的小妻子,脾气像我们草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呢!”
周延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情绪是有些不稳定。打扰到您了。”
mama Jina 摆摆手:“哦,这没什么!女人嘛,有时候是这样的。不过,”她凑近一点,神秘地眨眨眼,“嗜睡、口味变重、情绪起伏大……小伙子,作为一个生了五个孩子的母亲,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可能很快就要请我喝庆祝酒了!”
mama Jina的话,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周延心中漾开了涟漪。他看着房间里熟睡的林南笙,那个模糊的猜想变得越来越清晰。
从阿鲁沙选择短途小飞机前往塞伦盖蒂国家公园前,周延细心地检查行李,并拿出提前准备的卫生巾,提醒她:“笙笙,你生理期好像推迟了,草原上条件有限,我先给你备着。还有,如果……那几天快到了,就别喝太多冰的。”
这本是极其体贴的关怀,却不知怎的触动了林南笙敏感的神经。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林南笙语气冲了起来,带着不耐烦:“知道了!”
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随即情绪急转直下,陷入低落和深深的内疚中。类似这样情绪失控的瞬间,在此次旅途中越来越多,时好时坏,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而周延,总是沉默地、全盘地接受。
他越是这样包容,林南笙就越是讨厌反复无常的自己。在飞往塞伦盖蒂的小飞机上,看着窗外广袤无垠的土地,她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哽咽对周延说:
“周延……对不起,我最近像个小疯子一样。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你可以暂时丢下我,我们分开旅行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走下去……我不想这样把情绪丢给你。”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击中了周延。他猛地攥紧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脸色都白了。
周延声音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林南笙,你听好了,这种话以后想都不准想!我永远不会放你走,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不行!你情绪不好,我陪你;你发脾气,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但绝不可能分开!”
他的反应吓到了林南笙,也让她更加内疚,她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好讨厌这样的我……”
周延看着她痛苦又迷茫的样子,再联想到她这几周异常的情绪波动、容易疲惫、食量口味变化,以及……他猛然惊觉,她的生理期似乎已经推迟了一段时间了。那个猜想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把林南笙圈在怀里让她坐的更舒服,这段时间,她辛苦了,被自己的情绪支配。
在塞伦盖蒂的营地安顿下来后,他找了个借口走到信号稍好的地方,给自己母亲打了个电话。
周延:“妈,问你个事。你怀我的时候,会不会闹情绪?”
周母立刻警觉:“闹情绪?我那是一点就着!怎么了?是不是南笙……她怀孕了?!” 声音瞬间充满惊喜。
周延赶紧安抚:“妈,您先别激动,我就是随便问问。您也别过来,我们还在非洲呢。”
挂了电话,周延心中的猜想基本被证实了。他回到房间,看着正因为下午的发脾气而蔫蔫地靠在床上的林南笙,心中软成一片。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周延:“笙笙,我们明天不去游猎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林南笙疑惑地抬头:“去哪里?”
周延:“附近镇上有个小诊所,我们去检查一下身体。我担心你最近太累了,看看医生我们才能放心玩,好吗?”
林南笙第一反应是抗拒,她固执地认为这只是自己的情绪管理出了问题。
“我不去……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好,不是生病……”
周延耐心地哄着她,半劝半抱:“就当是让我安心,好不好?检查一下,没事我们就回来,然后我陪你看角马,看狮子,你想看什么我都陪你……”
最终,林南笙拗不过他,也被他的温柔说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去了镇上的小诊所。
当当地医生用带着口音的英语笑着对他们说“congratulations! You are going to be parents!”(恭喜!你们要当爸爸妈妈了!)时,林南笙拿着那张简单的检查单,整个人都懵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简直不敢相信。
原来,所有的烦躁、疲惫、情绪失控……都不是她出了问题,而是……
但是她能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