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恒一边笑着和校长客气,目光随意扫过校园,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温…温颜?”向恒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猛地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同样一脸错愕的温颜。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偏远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遇到失踪已久、让何以琛几乎疯掉的温颜。
温颜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和针织开衫,素面朝天,气质沉静,与在上海时那个精致干练的编辑判若两人,但他绝不会认错。
“向恒学长,”温颜也回过神来,惊讶地走上前,“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律所有个乡村法律援助的项目,我带几个实习生过来看看…”
向恒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着她,“你…你一直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支教。”温颜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校长看出两人认识,便识趣地先带着其他律师去办公室了,留下两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和尴尬。
向恒看着眼前平静淡然的温颜,再想到那个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何以琛,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开口:“温颜,你知道…以琛他找你找得快疯了吗?”
温颜睫毛微颤,垂下目光,没有接话。
向恒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不忍和惋惜:“你们的事…我后来大概都知道了。包括赵默笙那件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是萧筱自作主张搞出来的,以琛他当时只是想跟赵默笙说清楚,让她别再有任何想法,他怕你多想才没立刻告诉你…
没想到偏偏就被你看到了,他后来知道原因后,后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温颜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这些解释,她现在听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了,但心里还是泛起一丝淡淡的涩意。
“你知道他和你分手后,变成什么样子了吗?”向恒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他几乎都要垮了,没日没夜地工作,像个机器一样,要不就把自己关起来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好几次。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他心里苦,他觉得是他自己蠢,是他亲手把你弄丢了…
温颜,他真的很爱你,失去你,他等于去了半条命啊。”
听到“胃出血”、“进医院好几次”,温颜的心猛地一揪,脸色微微发白。
她离开,是因为觉得自己在那段关系里太疲惫,想要自我疗愈。
她从未想过,她的离开会给何以琛带来如此毁灭性的打击。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我…”温颜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他会这样…”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认死理,钻牛角尖。”向恒语气急切,“温颜,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以琛那家伙在处理感情上有时候是挺笨的,容易想岔,但他对你的心,绝对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就算看在他快把自己折腾死的份上?”
向恒的话像一块块石头投入温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何以琛憔悴痛苦、借酒浇愁的模样,心脏传来一阵清晰的抽痛。
温颜原本以为,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解脱,却没想到,成了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她沉默了很久,山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角。
她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思绪万千。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一丝松动:“向恒学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我需要想一想。”
她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决绝地拒绝。
向恒听到她语气缓和,心中顿时燃起希望,连忙说:“好,好,你好好想想。温颜,真的,你们走到这一步太可惜了,以琛他真的知道错了,就缺一个改正的机会。”
向恒没有再多打扰她,留下联系方式后,便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山村。
温颜独自站在空旷的操场上,久久没有动弹。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原来,在她静静疗伤的这些日子里,另一个人正在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那份她以为可以洒脱放下的感情,其重量远超她的想象。
回去吗?
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吗?
这个她原本以为早已不再考虑的问题,又重新摆在了面前。
这一次,她需要更慎重地思考。
向恒离开山村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看着远处层叠的山峦,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几乎快要废弃的号码——他尝试联系何以琛的另一个备用号,之前一直关机,这次,竟然通了。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猛地接起,传来何以琛沙哑到极致、甚至带着一丝警惕和期待的声音:“…喂?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这些日子,他几乎接每一个陌生电话都会这样问,已经成了本能。
向恒心头一酸,沉声道:“以琛,是我,向恒。我找到温颜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只能听到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好几秒后,才传来何以琛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她在哪?她好不好?告诉我,快告诉我!”
“她在滇南的一个小山村里支教,具体地址我发你。她看起来挺平静的,但…”
向恒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像是椅子被撞倒,然后是何以琛语无伦次的喊声:“帮我订机票,最快的一班,现在,马上!”
“以琛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我冷静不了。”何以琛的声音几乎崩溃,“我马上过去,我现在就去机场。”
电话被猛地挂断。
向恒看着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迅速把详细地址发了过去。
他知道,谁也拦不住一头终于看到希望的困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