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被【衍星——创世之光】强行撕开的寂灭星环裂隙,仿佛从一个喧嚣混乱的战场,一步踏入了宇宙的停尸房。
外界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扭曲的时空裂缝、刺耳的灵魂低语,在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绝对、更令人窒息的……“无”。
这里是“起源星骸”的直接领域。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明确的空间感。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连“夜枭号”引擎的蓝色尾焰,在离开喷口不到数米后,就如同被黑暗舔舐殆尽,光芒彻底消散。飞船仿佛悬浮在一片虚无的墨汁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无垠的深渊。
若非舰桥内仪器读数疯狂跳动,以及那透过强化舷窗、无孔不入渗透进来的、冰彻灵魂的寂灭道韵,铁疤几乎要以为飞船的动力系统已经完全熄火了。
“所有外部传感器失效!光学、能量雷达、引力波探测……全部受到强烈干扰!我们像是……瞎了!”零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她面前的无数全息屏幕要么是一片雪花,要么显示着毫无意义的乱码。空冥晶提供的空间稳定性在这里依然有效,保证了飞船没有在进入的瞬间就被混乱空间撕碎,但对于感知外界,帮助有限。
林风站在舰桥最前方,他的【衍星之域】在进入此地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领域外围的星辰虚影变得黯淡,运转滞涩,仿佛被无形的淤泥包裹、侵蚀。他不得不将领域范围收缩,仅仅笼罩住“夜枭号”本身,才勉强维持住这片小小的秩序孤岛。
他的星穹之瞳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限制,无法像之前那样洞彻虚空。目光所及,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稠黑暗。但他能“感觉”到,这片黑暗并非空无一物。它是有“质量”的,是由无穷无尽的死亡、终结、虚无的概念实质化凝聚而成。每一寸虚空,都沉淀着无数世界、无数文明被吞噬、被遗忘后残留的绝望印记。
这里,就是“虚无之潮”在本宇宙的桥头堡,是万物的终点在此岸的倒影。
“他娘的……这地方,比外面还邪门!”铁疤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死寂,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尽的黑暗,肌肉紧绷。
“能量探测并非完全失效,”零突然开口,指向一个几乎被杂波淹没的读数,“检测到一种……极低频的‘搏动’。源头……就在我们正前方,无法估算距离。它……在吸收一切。”
那搏动并非生命的心跳,更像是宇宙死亡前的最后痉挛,每一次微不可察的震荡,都让林风的衍星之域泛起涟漪,让人的神魂产生一种想要脱离肉身、融入这片永恒寂静的诡异冲动。
“跟着搏动的方向。”林风沉声道。在这片连方向都失去意义的绝对黑暗中,那来自“起源星骸”核心的搏动,是唯一的路标。
“夜枭号”依靠着惯性以及零对飞船自身姿态的精密控制,朝着那死亡搏动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滑行。速度缓慢得令人心焦,仿佛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
不知航行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刻度。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突然,前方纯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异样”。
那不是光,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缺失”。仿佛在原本就一片漆黑的幕布上,又被人用更黑的墨水涂抹出了一个绝对的“无”之区域。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蠕动,如同一个没有视界、没有边界、却吞噬一切目光与感知的……“空洞”。
那就是“起源星骸”的核心!林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令他都感到心悸的寂灭道韵,正如同潮汐般从那“空洞”中散发出来。而那低频的死亡搏动,也正是源于此。
然而,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被那“空洞”前方,一个相对“微小”的存在所吸引。
那是一座悬浮在虚无中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一种苍白如玉、却又冰冷如同亘古冰髓的材质构筑而成,其造型扭曲怪诞,仿佛是用无数世界的脊椎骨拼接、缠绕而成。祭坛表面铭刻着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在不断流淌、变幻,看久了仿佛连自己的神识都要被吸进去,化为符文的一部分。
祭坛的中央,并非空空如也。
一团浓郁到极致、仿佛凝聚了宇宙所有阴影的黑暗能量正在翻涌、鼓胀。能量中心,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非人形的轮廓正在形成,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与古老气息——那正是即将降临的“圣主”化身!
而祭坛的四周,竖立着数十根扭曲的晶柱,每一根晶柱顶端,都禁锢着一个身影。有人类修士,有异族生灵,甚至还有强大的星兽。他们无一例外,眼神空洞,身体内的生命力、魂力乃至道韵,正被晶柱强行抽取,化作一道道惨白的能量流,汇入中央那团黑暗能量之中,成为“圣主”降临的养料——“祭品”。
在这群祭品中,林风一眼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靠近祭坛左侧的一根晶柱上,星瞳被数道暗紫色的能量锁链贯穿了四肢与躯干,牢牢地钉在柱子上。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眉心处一点微弱的星辉却在顽强地闪烁,抵抗着那无休止的抽取与侵蚀。那是她继承自星灵殿的血脉之力,也是她尚未被完全磨灭的意志象征。
而在祭坛正前方,最靠近那团黑暗能量的地方,墨菲斯主教单膝跪地,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本由人皮与黑骨制成的圣典,正在用一种古老而亵渎的语言低声吟诵着。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能量化,变得半透明,内部流淌着与中央黑暗能量同源的寂灭之力,仿佛他自身也即将化为仪式的一部分。他的气息,赫然已经超越了化神中期,达到了化神后期的临界点,并且还在随着吟诵不断提升!
似乎是感应到了林风的到来,墨菲斯的吟诵声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已经完全被漆黑占据、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穿透了虚空,精准地锁定了“夜枭号”的方向,更确切地说,是锁定了舰桥上的林风。
一个混合着无尽狂热与冰冷杀意的精神波动,如同冰锥般刺入林风(以及零和铁疤)的脑海:
“你终于来了……‘钥匙’。”
“目睹吧!这伟大的时刻!永恒的寂静即将拥抱这片喧嚣而痛苦的宇宙!而你,林风,你体内那悖逆的星辰之力,你那挣扎求存的意志烙印,将是献予至高圣主、补完降临仪式的……最后,也是最美味的祭品!”
随着他的话音,那祭坛中央的黑暗能量猛地剧烈翻腾起来,其中的非人轮廓似乎清晰了一分,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原始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连这片绝对的黑暗都似乎在向其朝拜!
“星瞳!”铁疤看到晶柱上少女凄惨的模样,独眼瞬间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零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双手已然按在了武器控制台上。
林风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冲动。他的目光从星瞳身上扫过,心痛与怒火如同岩浆般在胸腔涌动,但他的表情却如同万古寒冰,没有丝毫波动。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墨菲斯身上,以及他身后那不断搏动的、代表着宇宙终极黑暗的“空洞”。
“祭品?钥匙?”林风的声音平静地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荡开,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星辰运转的规律,不容置疑,“墨菲斯,你以及你所信奉的‘虚无’,永远无法理解。”
他一步踏出“夜枭号”,【衍星之域】随之扩张,虽然范围不大,却坚定不移地在这片绝对的“无”之中,撑开了一片拥有自身规则与生机的星空!
星光璀璨,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存在的价值,不在于永恒,而在于燃烧的过程,在于抗争的意志,在于文明传承的薪火,在于……哪怕只有一瞬,也曾照亮过黑暗的光芒!”
“今日,我不是谁的钥匙,更不是谁的祭品。”
林风的身形在星辉中仿佛变得无比高大,他直视那团黑暗能量与墨菲斯,一字一句,如同星辰的宣告:
“我,是来终结这场噩梦的送葬人!”
“狂妄!”墨菲斯猛地站起,合上手中圣典。那本圣典瞬间化作飞灰,融入他体内,让他的气息彻底稳固在化神后期,并且带着整个祭坛与后方“空洞”的加持!
他伸出已经完全能量化的手臂,朝着林风虚空一抓!
“寂灭之握!”
刹那间,林风周围的虚无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从四面八方向他攥来!这些大手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终结”法则的具现,要将他连同他的领域一起拖入永恒的沉寂!
“衍星——周天流转!”
林风心念一动,衍星之域内星辰轨迹骤变,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循环屏障。生灭交替,循环往复,将那无数寂灭之手的抓握之力不断分化、引导、消弭于无形。星辰明灭间,仿佛在阐述着“毁灭亦是新生开端”的至理。
但墨菲斯这一抓,显然只是开始。他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祭坛上,下一刻,已出现在林风领域之外,双手结印,身后那庞大的祭坛与他产生了共鸣,无数惨白的符文如同拥有了生命般飞起,汇聚成一条咆哮的、由寂灭符文构成的洪流,冲向衍星之域!
“万符归寂!”
与此同时,那祭坛中央的黑暗能量也分出一缕,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侧面,直刺领域最薄弱之处!
面对化神后期、且有地利加持的墨菲斯,以及那诡异黑暗能量的偷袭,林风瞬间陷入了开战以来最危险的境地!
他的衍星之域在符文洪流与黑暗触手的冲击下剧烈震颤,星辰虚影大片大片地黯淡、崩碎。内宇宙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刚刚稳固的境界再次摇摇欲坠。
但他眼神中的战意,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钢,愈烧愈旺!
他不能退,也无可退!
身后是亟待拯救的星瞳,是信任他的战友,是万千仍在不屈抗争的文明火种,是他所坚信的、“存在”本身的意义!
“吼!”
林风发出一声长啸,不再被动防御。他引动星辰珠内所有文明烙印的力量,将艾瑟兰的灵能科技、百卉星域的生命源气、奥术联邦的微观操控、乃至自身青云剑道的锋锐……全部融入衍星之域!
“万法归宗,衍化星穹!”
衍星之域猛然膨胀,虽然范围没有扩大,但其内部结构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无比深邃!仿佛真的有一个微缩的、蕴含了万界法则雏形的宇宙在诞生、在演化!
符文洪流冲入其中,被不同的星辰道韵分解、吸收、转化!
黑暗触手刺入其中,遭遇了生命源气的顽强抵抗与星辰净世光的猛烈净化!
林风以一人之力,衍化万法,独战强敌与黑暗!
他一步踏出,主动冲向墨菲斯,拳指掌剑,皆是星辰生灭!每一击都携带着一个文明的力量,一种法则的玄奥!
星光与寂灭之光在这宇宙的终点疯狂碰撞,无声的爆炸在绝对的黑暗中绽开一圈圈扭曲的涟漪。这是道争,是意志的比拼,是两种宇宙观的终极对决!
墨菲斯越打越是心惊,他借助祭坛与“空洞”之力,明明在能量层级上完全压制对方,但林风那诡异莫测、仿佛能衍化克制一切手段的领域,以及那坚不可摧、蕴含了无穷希望的意志,竟让他有种无处下手的憋屈感!
“没用的!挣扎只是延长你的痛苦!在这起源之地,吾主即是一切!”墨菲斯咆哮,攻势愈发疯狂,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碎林风。
林风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血液,内宇宙动荡不休,但他衍化的星穹却愈发璀璨。在极致的压力下,他对于【道衍星穹】的领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深化。
他看到了,那祭坛与后方“空洞”之间,存在着一条清晰的能量输送通道。墨菲斯的力量,以及“祭品”的能量,正是通过这条通道,汇入“空洞”,加速那“圣主”的降临。
而星瞳所在的晶柱,正是那条通道的一个关键节点!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他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短暂突破墨菲斯封锁,接近祭坛,斩断那条通道,并救下星瞳的机会!
这可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值得!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星辰珠光芒内敛,所有力量开始向着核心压缩、凝聚……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衍星”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