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号”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战士,拖着黯淡的尾焰,艰难地驶出超空间航道,出现在青云宗星港的预设回归坐标点。舰体上遍布着被寂灭力量侵蚀的焦黑痕迹,多处装甲扭曲变形,原本流畅的线条变得残破不堪,只有核心引擎还在顽强地发出低沉的嗡鸣。
早已接到消息、严阵以待的救援舰队立刻围拢上来,牵引光束精准地锁定舰身,将其缓缓引向专用的高级维修船坞。医疗队、工程师团队如同潮水般涌向对接舱门。
舱门开启的瞬间,浓郁的能量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死寂气息弥漫开来,让等候在外的周明月、星瞳、铁疤等人脸色都是一变。
林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带着一丝力量透支后的苍白,气息也不如往日那般圆融饱满,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初,甚至比离去时更多了几分历经淬炼的深邃。
“风哥!”
“老大!”
周明月和铁疤立刻迎上前,眼中满是担忧。星瞳虽然没说话,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动的银色眼眸,也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我没事。”林风摆了摆手,声音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零,将‘幽影号’黑匣子记录的所有数据,尤其是最后与目标交战的全部信息,最高优先级传输至‘天演阁’核心数据库,启动‘太虚’级加密。”
“指令已执行。”零的回应直接从星港的公共频道响起,它的本体显然早已接入港口网络,“数据流庞大,包含大量未知法则干扰,解析需要时间。”
“林风,你先去休息,恢复元气要紧。”云鹤真人也赶了过来,眉头紧锁地看着林风的状态和那艘惨不忍睹的战舰。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林风摇头,目光扫过众人,“通知所有联盟核心长老,各成员文明最高代表,一小时后,‘天演阁’最高议事厅,紧急会议。”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
一小时后,“天演阁”最高议事厅。
巨大的环形大厅内,坐满了来自青云宗、泰坦遗族、奥术联邦、古巫族乃至玄黄商队等核心势力的代表。全息投影更是将遥远星域的盟友,如元素王庭、赛博神国的代表也接入了会议。
气氛肃穆而压抑。所有人都已初步了解了林风此行遭遇的凶险,以及带回来的那个代号——“冥骸”。
林风位于主位,虽然气息尚未完全恢复,但当他开口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诸位,”他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我刚刚从‘放逐星渊’归来。现已确认,那里囚禁着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代号‘冥骸’。”
他抬手一挥,中央的全息星图变幻,开始播放经过零初步处理的战斗记录片段。
那横跨星域的灰色触手,那抹杀一切的“寂静之域”,那猩红疯狂与冰冷古老交织的意念冲击……即便只是记录,那扑面而来的绝望与恐怖,依旧让在场不少见多识广的强者倒吸一口凉气。
“根据交战与分析,‘冥骸’并非单纯的‘清道夫’节点。”林风继续陈述,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实验品,“它呈现出典型的双重意识特征。其一,是疯狂、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冥骸’意志,其力量表现为极致的破坏与侵蚀,很可能是被‘归墟核心’力量深度污染后的产物。其二,是相对冷静、古老,自称‘寂’的意志,它更接近‘清道夫’原本的秩序抹除程序,但其底层逻辑似乎也发生了未知的扭曲。”
他重点展示了主炮击中空间褶皱节点后,“寂”的意识短暂占据主导的片段,以及最后那蕴含概念抹杀力量的“寂静之域”。
“概念抹杀……”奥术联邦的首席奥术师,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扶了扶自己的水晶镜片,声音干涩,“这已经触及到了宇宙规则的底层权限……我们现有的绝大多数防御手段,无论是物理护盾、能量屏障还是精神防御,在这种攻击面前,效果都将大打折扣,甚至完全无效。”
“并非完全无效。”林风否定了他的悲观,“我以自身大道,结合一些特殊的传承,初步找到了对抗之法。”
他简单阐述了自己如何在“寂静之域”中,通过“定义自我存在”,强行开辟微型秩序领域的过程。这其中涉及他对“衍星之道”的至高理解,以及来自“光之民”的灵魂科技奥秘,玄之又玄,听得众人似懂非懂,但核心意思却明白了——有办法对抗,但门槛极高,恐怕非顶级强者不可为。
“这意味着,在与‘冥骸’或其同类存在的战争中,高端战力的作用将被无限放大,而常规军队的作用会大幅降低。”泰坦族的战争大祭司沉声道,巨大的手掌按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仅如此,”零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大厅中,接过了话头,“根据对‘冥骸’能量波动、攻击模式及意识切换间歇的数据分析,我建立了一个初步的行为模型。模型显示,‘冥骸’的双重意识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动态平衡中。‘寂’的意识更倾向于执行某种既定的‘清理’程序,而‘冥骸’的意志则纯粹追求毁灭与痛苦的扩散。它们彼此制约,又相互依存。”
零调出了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值得注意的是,在受到足够强烈的、针对其核心逻辑漏洞的刺激时(例如指挥官最后那一炮),‘寂’的意识会短暂压制‘冥骸’,但随后‘冥骸’的反扑会更加疯狂。这种不稳定性,既是它的弱点,也可能使其行为更加难以预测,更具破坏性。”
大厅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敌人比预想的更加诡异和强大。一个拥有双重意识、掌握概念抹杀能力、并且极不稳定的“清道夫”变异体,其威胁等级,恐怕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包括那个“虚无君王”。
“我们……有能力应对吗?”一位来自较小加盟文明的代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必须有能力。”林风的回答斩钉截铁,“‘冥骸’不是终点,它很可能只是‘归墟’力量展露的冰山一角。如果我们连它都无法战胜,又何谈面对其背后的‘归墟核心’,乃至可能存在的‘清道夫’主体?”
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此次探查,我们付出了代价,但也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情报。第一,我们确认了敌人的存在与基本形态。第二,我们找到了对抗概念抹杀的方向。第三,我们发现了其意识不稳定的核心弱点。”
“接下来,联盟的工作重点需要调整。”林风开始部署,“第一,技术部门,以零为核心,联合所有文明的研究力量,全力解析我带回来的数据,尤其是关于‘寂静之域’的法则构成和意识波动模型。我们要开发出能够大规模装备的、简化版的‘信息锚定’或‘存在稳固’装置,哪怕只能抵挡一瞬间,也能为我们的战士争取一线生机。”
“第二,军事部门,根据新的威胁模型,重新制定作战计划。未来的战争形态将发生改变,我们需要组建更多的精英小队,侧重于对单体强大目标的斩首作战和特种破坏。‘星辰道兵’计划需要加速,并尝试融入对抗概念抹杀的特性。”
“第三,外交部门,加大与所有已知高等文明的联络力度,共享部分非核心情报(经过处理),阐明‘冥骸’及‘归墟’的威胁并非单一文明的危机,而是整个宇宙的灾难。我们需要集结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庞大的联盟机器再次高效地动员起来。会议的凝重气氛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战意所取代。
……
就在联盟高层紧锣密鼓地应对“冥骸”威胁的同时,在星辰秘境深处,林风迎来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经过漫长时光的温养,以及在林风突破准道主、尤其是此次与“冥骸”交锋、对存在与湮灭有了更深领悟后,星辰珠内宇宙的法则愈发完善,生机愈发盎然。
那悬浮在内宇宙核心区域,被精纯的鸿蒙星辉和生命源质包裹的一缕微弱残魂,终于汲取了足够的力量,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一天,林风正在秘境中调息恢复,同时感悟着与“冥骸”一战带来的经验。忽然,他心有所感,意识瞬间沉入内宇宙。
只见那团温养着星瞳残魂的星辉,此刻正剧烈地波动着,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灵魂波动。那缕原本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魂火,此刻已然壮大、凝实,并且开始自主地吸收周围的能量,重塑自身的形态。
点点星光从内宇宙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是星灵殿血脉的共鸣,是星辰法则的祝福。
渐渐地,星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人形轮廓。轮廓越来越清晰,银色的发丝,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形……正是星瞳的模样!
终于,在所有星光达到顶点的刹那,那蜷缩的身影轻轻一颤,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依旧纯净、如同最璀璨星辰般的银色眼眸。只是,在那眼眸深处,除了往日的清澈,更多了一份历经生死涅盘后的沉静,以及一丝初生般的懵懂。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混沌初开、星河隐现的内宇宙景象,最终,目光落在了显化出意识投影的林风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痛哭流涕。星瞳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风,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然后,她轻轻地、尝试性地,露出了一个有些生涩,却无比纯粹的笑容。
“我……回来了。”
声音很轻,带着刚复苏的虚弱,却清晰地传入林风的心底。
林风也笑了,心中一块悬了许久的巨石,终于安然落地。他走上前,虚化的手掌轻轻拂过她的银发,感受着那真实不虚的灵魂触感。
“欢迎回来,星瞳。”
她的归来,不仅是战友的回归,更象征着一种“存在”的胜利,是对“虚无”与“寂灭”最有力的回击。她的苏醒,仿佛也为这片内宇宙注入了更多鲜活的生机。
然而,宇宙的平衡似乎总是微妙而脆弱。
就在星瞳苏醒后不久,林风尚未完全沉浸在故人归来的喜悦中时,零的紧急通讯再次接入,这一次,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风,接收到一段来自未知维度的、极其微弱的广域广播信号。信号使用了多种已知文明的古老密码混合加密,但其核心内容……令人不安。”
“破译它。”林风沉声道。
片刻的沉默后,零将破译后的信息呈现在林风面前。那并非文字,而是一段充满了绝望与警示意味的精神意念碎片:
“……它们来了……无法理解……无法阻挡……吞噬世界……吞噬法则……‘噬界之灵’……归墟的……先锋……坐标……(一串混乱崩溃的空间参数)……救……救命……”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仿佛发送者的存在本身,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抹去。
“噬界之灵?”林风咀嚼着这个新的名词,眉头紧紧锁起。刚刚应对“冥骸”的威胁,又一个未知的、听起来同样不祥的存在出现了?
而且,这信号的发送方式……广域广播,混合加密,像是在向所有能听到的文明发出最后的、绝望的警告。
“能定位信号来源吗?”林风问。
“信号经过极度扭曲和衰减,来源维度难以精准锁定,但大致方向……指向宇宙的另一个荒芜边陲,与我们和‘放逐星渊’几乎呈三角对立。”零回答道,“根据信号衰减模型推断,事件发生时间,大约在十个标准日前。”
十个标准日……正好是他深入“放逐星渊”,与“冥骸”交战的时间段。
这会是巧合吗?
林风看着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息,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冥骸”或许不是孤例。
“归墟”的阴影,正在以超乎他们想象的速度和方式,向着整个宇宙弥漫。
平静,已经被彻底打破。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星域酝酿,并将很快席卷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