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烟波浩渺,巨浪拍打着礁石,卷起千堆雪。
申公豹身披墨袍,立于一叶扁舟之上,任由海风掀起袍角。
自燕山辞别王魔后,他已在东海飘荡数日,寻访昔日结交的仙友,却屡屡落空,眉宇间的焦灼如浓雾般散不去。
九龙岛四圣的陨落如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伐周大业的艰难,若再请不到强援,别说报仇,恐怕连殷商的根基都要动摇。
与此同时,东海深处的金鳌岛碧游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通天教主端坐于九龙沉香辇,目光如炬,扫过阶下十位道人。
这十人正是截教门下的十天君——秦完、赵江、董全、袁角、金光圣母、孙良、白礼、姚宾、王变、张绍,个个身着道袍,气息沉凝。
“你等且将十绝阵演示一番。”通天教主的声音带着圣人威严,回荡在殿内。
十天君齐声应诺,随即踏罡步斗,十指结印。
刹那间,碧游宫内仙雾翻腾,十道不同色泽的光华冲天而起,化作十座各具威势的阵法虚影:
“天绝阵”杀气森森,“地烈阵”烈焰蒸腾,“风吼阵”狂风呼啸……十阵相连,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却在阵法衔接处留有一丝细微的破绽,且每座阵法的核心都需以阵主精血催动,一旦被破,阵主便有性命之忧。
通天教主凝视着阵法虚影,眉头微蹙:“十绝阵威力虽强,却有两处短板——阵眼衔接不畅,且需以命相搏,太过凶险。”
话音落,他抬手一挥,十道混沌色的气流飞出,正是蕴含鸿蒙气息的混沌煞气,“此乃混沌煞气,可融入阵眼,填补衔接破绽,更能强化阵法威力,日后即便被破,也可借煞气护体,不至于立刻殒命,无需再以命破煞。”
十天君接住混沌煞气,只觉一股磅礴之力涌入体内,连忙叩首谢恩:
“谢师尊赐宝!”
“封神量劫已起,阐教纵容门下屠戮我截教弟子,更助西岐谋逆。”
通天教主语气转厉,“你等携改造后的十绝阵出山,前往西岐助殷商伐周,让阐教与西方教尝尝我截教大阵的厉害!”
“弟子遵旨!”十天君眼中燃起战意,齐声领命。
通天教主又召来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二人皆是截教亲传弟子,修为高深。
“你二人亦随十天君前往西岐战场,”通天教主叮嘱道,“切记,主要看护我截教门人,若见凡人遭修士无端屠戮,也可出手相助,莫要让阐教独占‘护民’之名。”
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躬身应道:“弟子明白。”
当日,十天君与二位圣母便辞别通天教主,离开了金鳌岛,朝着西岐方向飞去。刚出东海范围,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道友请留步!”
十天君闻声回头,只见申公豹驾着云气匆匆赶来,脸上满是欣喜。
秦完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公豹道友,许久不见,你怎会在此?”昔日申公豹游历洪荒时,曾与十天君有过交集,彼此也算熟络。
申公豹连忙拱手,语气急切:“实不相瞒,我正为寻访援兵而来!九龙岛四圣受我之邀前往岐山,不料惨遭阐教毒手,杨森、高有乾、李兴霸三位道友陨落,仅王魔道友重伤逃回燕山,此事想来诸位道友也已知晓?”
十天君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九龙岛四圣与他们同为截教门下,情谊深厚,听闻三人陨落,怒火瞬间燃起。
赵江冷哼一声:“阐教欺人太甚!我等正奉师尊之命,携十绝阵前往西岐,正要找他们算账!”
申公豹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这不正是“打瞌睡来了枕头”?
他连忙深揖道:“天助殷商!二位道友愿往,实乃大幸!如今武成王黄飞虎已领兵西征,燕山有残营驻守,正需二位道友这般的大能相助,若能以十绝阵阻住西岐大军,定能扭转战局!”
“师尊已对十绝阵加以改造,融入混沌煞气,威力更胜往昔。”
秦完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此番定要让姜子牙与阐教门人,在十绝阵前折戟沉沙,为九龙岛四圣报仇!”
申公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引路:“如此甚好!燕山残营离此不远,王魔道友仍在营中养伤,我等先行汇合,再议破敌之策。”
十天君与龟灵、无当二位圣母点头应允。
一行十二人驾起云气,朝着燕山方向疾驰而去。
云气掠过山川河流,申公豹望着身旁气势凛然的十天君,又想起即将汇合的燕山残兵,心中重燃斗志——有截教大能相助,这场伐周之战,终究还有逆转的希望。
而他们身后的天际,十绝阵的虚影在云气中若隐若现,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即将在西岐战场拉开序幕。
燕山残营的炊烟尚未在暮色中散尽,申公豹已辞别王魔与十天君,驾着一道仓促的云气向西疾驰。
他深知,仅凭十天君的十绝阵虽能暂阻西岐锋芒,却难改量劫大局,若想彻底扭转颓势,还需借更多外力——西方教的接引、准提二位圣人,便是他心中最关键的棋。
云气破开层峦叠嶂,须弥山的轮廓渐渐在远方浮现。
此山常年被佛光笼罩,宝相庄严,山巅的雷音寺隐约传来梵唱,可申公豹此刻无心感受这份清净,脚步未歇便直奔寺门。
守山的沙弥见是他,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报。
不多时,申公豹便被引至大雄宝殿。接引圣人端坐于莲台之上,面色悲悯,手中念珠缓缓转动;准提圣人立于侧旁,手持七宝妙树,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
二人周身的佛光虽柔和,却透着圣人独有的威严。
“弟子申公豹,拜见二位师尊。”申公豹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与恭敬。
接引抬手示意他起身,声音平和:“公豹,此番前来,可是为西岐战事?”
“正是!”申公豹抬眸,语速加快,“此前弟子邀伏虎罗汉四位道友前往岐山相助,不料阐教与蓬丘插手,欢喜罗汉不幸陨落,仅伏虎道友三人脱身。”
他刻意顿了顿,见二位圣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才继续说道,“如今封神战场局势已乱,阐教、截教、殷商、西岐四方,已有十数人魂归封神榜。更甚者,蓬丘青乾圣人座下孔宣、龙女重伤,阐教十二金仙亦是伤残遍地,正是我西方教入局的良机!”
“欢喜……”准提圣人捏紧了七宝妙树,语气带着压抑的悲伤。
欢喜罗汉是西方教悉心培养的弟子,佛法精深,本是未来大兴的栋梁,如今却陨落于岐山,如何不让人痛心。
接引圣人的念珠也停了片刻,眼中的悲悯渐渐被思索取代。
他看向准提,二人目光交汇,瞬间便读懂了彼此的心思——欢喜罗汉的陨落固然可惜,但换来的却是四方势力两败俱伤的局面,这不正是西方教一直等待的“缘法”?
“一个换十几个……”接引圣人低声呢喃,悲悯之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欢喜的付出,终究是值得的。”
准提也缓过神来,七宝妙树轻轻一摆,眼中闪过精光:
“公豹所言极是。如今各方元气大伤,正是我西方教‘度化’有缘人的时候。若能借机收纳几位大能,西方大兴便指日可待。”
申公豹心中暗喜,连忙趁热打铁道:“二位师尊英明!只需再遣几位道友前往西岐‘助力’姜子牙,既能卖阐教一个人情,又能趁机捞取好处,何乐而不为?”
二位圣人商议片刻,接引开口道:“便令降龙罗汉带队,率托钵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前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切记,此行以‘观礼’‘度人’为主,助力姜子牙只是幌子,打仗莫要冲在前面,务必保全自身。”
“是!”殿外传来四声应答,降龙罗汉手持降魔杖,托钵罗汉肩扛紫金钵,静坐罗汉闭目合十,过江罗汉腰挂佛珠,四人鱼贯而入,躬身领命。
准提圣人走上前,目光扫过四人,语气中满是不舍与叮嘱:“欢喜的陨落,我与接引师兄心疼不已。我西方教本就不富裕,培养一位弟子耗费无数心血,你们此去务必谨慎,万不可再折损人手。”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四人齐声应道,眼中闪过凝重。他们深知西方教的处境,每一位弟子都是宝贵的财富,容不得半点闪失。
接引圣人又补充道:“若遇有缘人,可晓以佛法,引其归西;若见宝物法器,也可酌情收纳,但不可与圣人硬拼。诸事以稳妥为先。”
“弟子明白!”
申公豹见事情已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上前道:“二位师尊放心,弟子定会与四位道友同行,妥善安排诸事。”
准提微微颔首:“去吧。切记,量劫之中,缘法虽难得,性命更可贵。”
降龙罗汉四人再次拜别二位圣人,跟着申公豹走出了雷音寺。须弥山的佛光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四人脸上的庄严被警惕取代——欢喜罗汉的陨落犹在眼前,他们此行西岐,注定是一场步步为营的“谋算之旅”,而非意气风发的征战之行。
申公豹驾着云气走在前方,回头望着身后四位罗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阐教有元始撑腰,截教有通天坐镇,蓬丘青乾手握重宝,如今再添西方教这股势力,封神战场的水,算是彻底搅浑了。
而他要做的,便是在这浑水中,为殷商捞出一线生机,也为自己捞出一场泼天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