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神庙前的浮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谲。众人围拢过来,试图从那些模糊的线条和扭曲的图案中解读出西王母宫的线索。浮雕描绘着人首蛇身的神只接受着万民朝拜,有巨大的蛇类缠绕着青铜柱,还有描绘着将活人投入巨大瓮中献祭的可怖场景。
“他娘的,这西王母看来不是什么善茬啊。”王胖子咂舌道。
就在众人凝神分析之际,一旁堆放物资的角落突然传来异响!只见那个浑身裹满泥浆的神秘泥人再次出现,如同鬼魅般抓起一包压缩干粮,转身就跑!
“站住!”张起灵厉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追出。两人在残垣断壁间迅速交手,拳脚带风。泥人身手极为敏捷,对地形也异常熟悉,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张起灵的擒拿。在交手的一个瞬间,张起灵的目光极快地扫过不远处的张韵棠,眼神微动。
一直安静观察的张韵棠接收到他的暗示,原本已扣在指间的银针悄然收回。在泥人试图借力翻上一块巨石时,她看似随意地踢动脚下的一颗小石子,石子撞在巨石底部,发出轻微的声响,并未真正阻碍,却恰到好处地制造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干扰。泥人动作微微一滞,虽未受影响,却已足够张起灵判断出他并非真想伤人,只是抢夺食物。
最终,泥人成功攀上巨石,回头深深看了众人一眼,纵身跳进了下方幽深的水潭,消失不见。
“追!”吴邪和王胖子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也跟着冲了过去,沿着水潭边的湿滑河岸追踪。不料脚下河岸塌陷,两人惊呼着掉进了湍急的河道中。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们冲向下游。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吴邪忽然看到河床底部卡着一具穿着熟悉登山服的尸体!那身形,那侧脸,竟酷似吴三省!
“三叔!”吴邪心脏骤停,挣扎着游过去。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尸体”的嘴巴猛然张开,一条色彩斑斓的野鸡脖子如同利箭般射出,直扑吴邪面门!幸好王胖子眼疾手快,一工兵铲将其拍飞。
虚惊一场,但更多的野鸡脖子从河床的石缝中、水草里钻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他们蜂拥而来!
“快上岸!”王胖子大吼。
两人拼命游向岸边,与水中袭来的毒蛇展开一场恶战。吴邪慌乱中被水草缠住脚踝,险些被拖入深水,却也因此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几条毒蛇的扑咬。挣脱后,他狼狈地爬上岸,回头却不见了胖子!
“胖子!胖子!”吴邪焦急地呼喊。
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从旁边的泥沼林中传来。吴邪循声望去,骇然看到成群结队的野鸡脖子,正如同蚂蚁搬运食物般,拖拽着一具“尸体”在泥沼中前行!那“尸体”臃肿的体型和破烂的衣服,赫然是王胖子!
吴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强忍悲痛和恐惧,等蛇群稍微走远,立刻冲进泥沼,将王胖子拖了出来。探了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胖子!醒醒!”吴邪拍打着他的脸。
王胖子毫无反应,但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痉挛,猛地张开嘴,呕吐起来。而他吐出的,不是食物残渣,而是大量粘稠的、半透明的卵状物,里面隐约可见细小的蛇形胚胎在蠕动!
吴邪瞬间明白了,一股恶寒席卷全身——这些野鸡脖子,不仅仅杀人,它们还在利用活人的胃作为孵化器!
另一边,张起灵和张韵棠并未跟随吴邪他们去追泥人。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囊,便带着张韵棠,轻车熟路地穿行在雨林中,仿佛对这里的路径早已了然于胸。张韵棠安静地跟在他身边,偶尔伸手拂开垂下的藤蔓,动作自然。
来到一处被厚重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壁前,那个泥人早已等在那里。他抹开脸上的部分泥浆,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向张起灵:“决定,做好了?”他的声音沙哑,目光扫过张韵棠,“还带着一个……几乎心智归零的人。”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张韵棠稍稍挡在身后一步:“她,不用你管。”
泥人不再多言,伸手拨开那片看似天然的藤蔓,后面竟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的水渠入口。
张起灵率先弯腰进入,张韵棠毫不犹豫地跟上,泥人垫后,三人身影消失在水渠的黑暗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条路径上,装备更为精良的“吴三省”队伍,也利用绳索和工具,下到了另一处相似的水渠入口之中。井道内阴暗潮湿,很快他们就遭遇了野鸡脖子的袭击,被迫一边抵抗一边转移,最终找到了一处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蜕下的蛇蜕形成的天然洞穴,作为临时避难所休息。
吴邪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背着昏迷呕吐的王胖子,循着一些痕迹,也找到了这个蛇蜕洞穴,与“吴三省”的队伍汇合。看到吴三省和阿宁等人都在,吴邪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三叔,你们怎么赶到我们前面来了?”吴邪忍不住问。
“吴三省”叹了口气,交代了他们一路的经历:他们遇到了定主卓玛,从她那里得知陈文锦很可能就在这片雨林,并且意外发现了一条通往雨林深处的古老密道,这才抄了近路。
休息时,“吴三省”拿出那两盘神秘的录像带,用携带的设备播放给吴邪看。录像带的内容依旧诡异,但这次,除了那些扭曲的画面,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了低沉、苍凉的号角声——那声音,与云顶天宫青铜门开启时的号角声极其相似!
吴邪看完,只觉得头脑更加混乱,毫无头绪。
这时,“吴三省”呼唤吴邪,指着洞穴内壁一个极其隐蔽的刻痕问道:“小邪,你看看这个记号,是不是张起灵留下的?”
吴邪仔细辨认,那记号简洁却独特,正是张起灵惯用的手法,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他!”“吴三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立刻下令,“全体注意,准备深入!”
然而,就在队伍集结,准备沿着洞穴深处继续前进时,四周的缝隙和阴影中,骤然涌出大量的野鸡脖子!攻击来得毫无征兆,队伍瞬间被打散,惨叫声和枪声在狭窄的洞穴内回荡。
吴邪在混乱中被逼到一个角落,眼看就要被蛇群淹没。危急关头,他瞥见旁边岩壁上附着的一些干燥泥茧(可能是某种昆虫的巢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之前淤泥防蛇的经历。他立刻抓起那些干燥的泥粉,混合着地上的尘土,疯狂地涂抹在自己全身,然后屏住呼吸,紧贴岩壁,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块真正的泥塑。
那些冲过来的野鸡脖子,在靠近他时突然失去了目标,它们昂着头,吐着信子,在吴邪周围疑惑地徘徊、搜索,却仿佛真的“看”不到这个近在咫尺的活人。过了许久,蛇群才渐渐散去,转向其他方向。
待外面动静稍歇,吴邪才敢微微活动僵硬的四肢。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却看见张起灵和张韵棠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而那个神秘的泥人,也正站在他们身边,缓缓用手抹去脸上大部分的泥浆,露出了一张虽然布满风霜、却依然能看出昔日清秀轮廓的女人的脸——
陈文锦!
“文锦阿姨?!”吴邪失声惊呼。
陈文锦看着吴邪,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欣慰和更多的沧桑:“小邪,是我。”她承认了自己曾假扮定主卓玛的儿媳妇,并解释道,“是我召唤张起灵来的,有些事,必须在这里了结。”
接着,在吴邪震惊的目光中,陈文锦将那段尘封的往事缓缓道来——西沙海底墓的调包,她和解连环的计划,那个隐藏在一切背后的、被称为“它”的神秘力量……最后,她看着吴邪,一字一句地揭开了最残酷的真相:“你眼前的这个‘吴三省’,从西沙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解连环假扮的。你的三叔吴三省……很可能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
话音未落,王胖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天真!不好了!三爷……三爷他伤势太重,快不行了!”
吴邪如遭雷击,猛地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吴三省”。张韵棠已经蹲在他身边,正在快速检查他的伤势,指尖银光闪烁,试图稳住他的生命体征。
真相的残酷与亲人濒死的冲击交织在一起,让吴邪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重伤的“吴三省”(解连环)在看到陈文锦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又看向呆立当场的吴邪,虚弱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了,吴邪已经知晓了一切。
一直沉默旁观的解雨臣,此刻也终于从陈文锦的话语和“吴三省”的反应中,确认了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解连环,他那个传说中早已死去的叔叔!巨大的震惊和错综复杂的家族隐秘,让他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波澜。
所有的谎言、伪装与长达数十年的布局,在这西王母宫的蛇巢深处,被彻底撕开。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那终极的谜底——“它”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