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吊脚楼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和尘埃混合的沉闷气味。张起灵空洞的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最终停留在那张布满虫蛀痕迹的木床下。他似乎被某种模糊的潜意识牵引,缓缓蹲下身,伸手向床底探去。
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那是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子。就在他试图将箱子拖出来时,异变陡生!
一只干瘦如同鸡爪、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从床底的阴影深处伸出,死死地抓住了箱子的另一侧!紧接着,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从床下蹿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扑张起灵!
“小心!”吴邪和王胖子惊呼出声。
那袭击者身材矮小瘦削,穿着一身破烂的深色衣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肩膀,一边高一边低,仿佛曾经受过重伤,形成了诡异的“塌肩膀”。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双狠戾异常的眼睛。
张起灵虽然失忆,但战斗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他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对方直取咽喉的利爪,反手扣向对方的手腕。塌肩膀身形异常灵活,如同泥鳅般滑不溜手,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瞬间过了几招,拳脚带风,招招凶险。
在打斗的间隙,塌肩膀的衣领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了脖颈下方一片模糊的、青黑色的纹身图案!
吴邪眼尖,立刻注意到那纹身的轮廓和样式,竟然与张起灵背后的麒麟纹身有几分形似,但细节处又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一直紧盯着战局的张韵棠,在看到那纹身的瞬间,清冷的眸子骤然一缩。
“纹身不对。”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瞬间吸引了吴邪和王胖子的注意。她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塌肩膀颈下的图案,快速而清晰地低语,“形似而神非。麒麟踏火,祥瑞正气,线条圆融贯通。他这个……”她微微蹙眉,似乎在记忆中搜索对应的信息,“煞气外露,线条尖锐跋扈,绝非张家本家正统的麒麟纹。”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塌肩膀在与张起灵的缠斗中,似乎也察觉到了张韵棠的存在和那审视的目光,他虚晃一招,猛地发力,竟凭借着一股蛮力,硬生生从张起灵手中夺过了那只铁皮箱子,随即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撞破侧面一扇早已腐朽的木窗,瞬间消失在屋外茂密的丛林之中!
“追!”吴邪和王胖子反应过来,立刻就想追出去。
然而,在刚才的抢夺和混乱中,那铁皮箱子被塌肩膀猛地一带,又从张起灵手中脱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箱盖被摔开,里面滚出几块黑乎乎、形状不规则、似铁非铁的金属块。
就在那金属块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一直沉默站立的张起灵和紧盯着窗外的张韵棠,身体几乎同时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张起灵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本能的警惕,他的目光落在那几块金属上,眉头微微蹙起,仿佛那东西触动了他潜意识深处某个关于“危险”的警报。而张韵棠更是下意识地向前半步,隐隐将反应稍显迟钝的张起灵挡在身后半侧,她的指尖无声地扣住了银针,周身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戒备气息。两人虽未交流,但那同步的、源自血脉深处或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直觉,都明确地指向同一个信息——这些铁块,绝非寻常之物,带着某种不祥的意味。
就在这时,吊脚楼唯一的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迅速闪入,他看也没看屋内的吴邪等人,而是动作麻利地将墙上那张考察队合影撕下,随即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旁边干燥的帷幔和散落的杂物!
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不好!放火了!快出去!”王胖子大叫。
俩人也顾不上去管那诡异的铁块和逃跑的塌肩膀了,连忙护着状态不对的张起灵和张韵棠冲出火势渐起的吊脚楼。
刚跑到外面的空地,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只见整座吊脚楼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吴邪心中懊恼,线索又被中断了!
“刚才那放火的人,和塌肩膀是不是一伙的?”王胖子喘着气问。
吴邪刚想分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树丛后,那个塌肩膀的身影一闪而过,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他在那儿!”吴邪指着那个方向。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一直沉默望着火海的张起灵,眼中那片空茫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灼开了一道缝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脸色猛地一变,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冲进了熊熊燃烧的吊脚楼!
“小哥!!”吴邪和王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火势极大,热浪逼人。就在吴邪急得也要往里冲时,一个被火焰燎得浑身焦黑、多处烧伤的身影,踉跄着从火海中冲了出来,正是张起灵!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是从那燃烧的照片上抢下来的、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残片!
他冲出火场没几步,便因伤势过重和吸入浓烟,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起灵!”张韵棠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动了,她抢上前,一把扶住几乎昏迷的张起灵。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烧伤和狼狈的模样,她那总是清冷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怒意。
不是对放火者,也不是对塌肩膀,而是对张起灵这种不顾自身、近乎自毁的行为感到的愤怒。她将他小心地放平在地,动作却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检查伤势的手法比平时要重上几分,清理烧伤创面时,用的药粉也带着更强的刺激性,疼得意识模糊的张起灵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要命了吗?!”她一边快速处理着最严重的几处烧伤,一边压低声音斥道,语气又冷又冲,带着一种后怕般的严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你若……你若再这样……”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咬紧了唇,手下清理伤口的速度更快,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内心。小白团子焦急地在她脚边打转,发出呜呜的哀鸣。
吴邪和王胖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既担心张起灵的伤势,又被张韵棠这罕见的怒气震慑,不敢多言。
事后,他们试图向阿贵和寨子里的人打听塌肩膀的消息,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似乎对此人极为恐惧,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张起灵在张韵棠的精心治疗下,伤势稳定下来。他醒来后,沉默地摊开手掌,露出了那半张从火海中抢出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半身像,女的是年轻时的陈文锦,而她身边站着的一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穿着瑶族传统服饰的中年汉子,阿贵辨认后说,这是寨子里几十年前最厉害的猎户,名叫盘马!
根据这条线索,吴邪三人立刻去寻找盘马。然而,当他们赶到盘马家时,却扑了个空,盘马早已不知去向。只在盘马家里,遇到了一个同样前来找盘马、想求购些“老物件”的古董掮客。那掮客见吴邪他们也是行里人,便神秘兮兮地透露,盘马老爹手里,好像也有一个类似的、黑乎乎的神秘铁块,当成宝贝一样藏着掖着。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那种诡异的铁块上。
另一边,北京的解雨臣,正在翻阅从霍家送来的、与当年考古队相关的一些旧物。他连夜查看了书架上所有的书本,在一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中,发现其中一页被人精心地撕掉了,只在下一页留下了些许模糊的压痕和极淡的墨水印记。解雨臣意识到这可能是关键,决定请精通痕迹复原的朋友帮忙,看能否还原出被撕掉的内容。
巴乃这边,张起灵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绘画能力,将塌肩膀身上看到的那个纹身,清晰地画了出来。那是一只造型狰狞、充满攻击性的异兽图案,与麒麟的祥瑞威严截然不同。
吴邪和王胖子将画出的图案与记忆中张起灵的麒麟纹身仔细比对,越发觉得差异巨大。
张韵棠看着那穷奇图案,语气肯定地再次强调:
“绝非本家纹身。”她指着图案的细节,“张家纹身,无论麒麟还是其他分支,核心是‘守护’与‘秩序’,线条蕴含古法韵律。而这个,”她的指尖点在穷奇张扬的利爪和充满戾气的眼神上,“凶煞之气几乎破纸而出,更像是……某种刻意模仿却又扭曲的标识,或者,是另一股与张家理念相悖的势力所用。”她沉吟片刻,看向吴邪,“可能与你们九门内部,某些不为人知的支系或隐秘传承有关。”
吴邪心中一震,立刻将穷奇纹身的照片拍下,发给了解雨臣。解雨臣很快回复,表示会动用解家的关系网全力调查这个图案的来历。
几乎就在同时,解雨臣也收到了朋友发来的复原结果。那张被撕掉的纸页,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只能勉强辨认出两个模糊的字迹——
“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