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日星梭如同滑入幽暗深海的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回界渊那混沌乱流构成的庞大能量瀑布边缘。在离域天道宙的至高庇护下,云凝一行人的神族气息、修为波动被完美地模拟、转化、掩盖,此刻在他们身上流淌的,是精纯得让高等魔族都难以挑剔的浓郁魔元波动。
“嘎吱……”
星梭外壳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并非撞击,而是过于精纯的魔元在排斥那混乱的空间浊流。
黑羽脸色有点发红,不是怕的,是忍的——忍笑忍的。他看着他的帝尊大人现在这身装扮:星辉云锦仙衣幻化成了一件低调奢华的暗紫色魔纹长袍,衬得她那张清冷绝伦的脸在伪装后的魔气萦绕下,更添几分神秘与……呃,高冷?但一想到这身行头是为了“逛街听八卦”,他就觉得肚子里有只笑虫在疯狂打滚。
熬金倒是适应良好,调整情绪波动跟调整零件公差一样熟练,此刻他模拟的是一个气息沉稳、面相忠厚的魔族大叔,手里还煞有介事地盘着两颗不知从哪个角落抠出来的、看着像魔晶原矿的石头。
知意压力山大。她既要掩饰对魔域狂暴环境的本能不喜,又要努力扮演好一个修为不高(伪装的)、跟着主家小姐出门见世面、眼神里还应该带着点乡下魔族进城那种“哇塞”感的侍女角色。她努力让表情显得……好奇?拘谨?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有点像牙疼。
云凝倒是真本色出演——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她只是收敛了那种能寂灭星河的目光,让其看起来深邃冷冽,符合一个强大的、性格有点孤僻的魔族女修形象。
一行人踏出星梭,踩在了无回城的土地上。
无回城,魔域核心,魔尊重云的权力中心。整座城市如同从巨大的黑色矿石中硬生生掏凿、熔铸而成,建筑奇诡峥嵘,棱角分明,通体散发着暗沉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魔元,对神族来说如同身处稀释的酸液池,但在天道宙的作弊级庇护下,云凝只觉得像穿了层厚实的防护服在桑拿房里散步——虽然有点闷,但还能忍。街道上行走的魔族形形色色,有长角的,有鳞片的,有多个脑袋的(大多吵吵闹闹),浑身冒烟的,脚不沾地的……种族多样性她现代参加过的堪比一场动漫界cosplay大会。
他们几个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在无回城,强者为尊刻进了每个魔族的骨子里。云凝刻意模拟出的魔元气息深不可测(虽然本质依旧被压制隐藏),加上他们那过于突出的、在一众奇形怪状里简直清流得像偶像团体的容貌(黑羽俊美邪气,熬金沉稳阳刚,云凝清冷绝尘,知意清秀可人),几乎是瞬间就成了流动的风景线。
“嘶……”路边一个正在磨刀、头上长满犄角、还长了六只手的屠夫魔倒吸一口魔气(也可能是口水),刀差点掉地上砸了自己的脚,“乖乖……新来的?这魔颜……比魔主宫里跳舞的那些个魅魔都俊!”
旁边一个飘着走路、下半身是烟雾状的魔修闻言嗤笑:“老八爪,擦擦你的口水!这种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主儿!你瞧那气质,冷得能冻住幽冥寒焰!还有旁边那个黑衣服的,笑得一脸邪性,怕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另一个浑身覆盖着细密鳞片、像个人形穿山甲的魔修摸着下巴补充:“啧啧,重点是太干净了!无回城多久没见过这么……清爽不油腻的魔了?这得多强大的修为才能在这种地方把自己捯饬成这样?我敢打赌,他们是冲着魔主最近的‘试炼大会’来的!搞不好是哪个隐世老魔的后辈出来历练了!”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恰好飘进云凝一行人的耳中。
黑羽内心咆哮:‘试炼大会?!果然!小爷我这颜值是钓大鱼的诱饵啊!’他努力维持着那抹高深莫测又带点邪气的笑容,觉得脸快僵了。
熬金依旧稳健地盘着他的“魔晶石”,心里琢磨:‘魔爱来?这酒楼名字怎么听着不太正经……’
知意则有点紧张,生怕自己“乡气”的眼神装得不像。
云凝倒是淡定,那些目光在她看来无非是背景噪声。她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大网,精微地扫描着周遭的一切信息流——空气波动、能量轨迹、尤其是那些细微的空间扰动。
进城没多久,她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三股不同层次的神念,夹杂在无数混乱的魔识中,悄然地、持续地锁定在他们身上。一股来自街角阴暗处的阴影,一股来自高耸的建筑顶端,还有一股最为隐秘,似乎来自……地底?或者是某个移动的法器?
很好,鱼开始咬钩了。而且看这追踪的强度和技巧,不是普通城防兵,至少是魔尊重云直属将领级别的存在。这效率,这“识货”眼光,云凝内心冷笑一声:‘看来这无回城的治安员,审美和警惕性都很在线嘛。’
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地溜达着,魔域都城的风土人情(粗放、彪悍、充斥着各种不明生物的咆哮和讨价还价声)尽收眼底。
终于,“魔爱来”三个闪烁着俗气霓虹光芒的大字(用的好像是某种妖鬼的磷火,绿油油的)出现在一座造型颇为奔放的建筑上——那建筑有点像一只巨型魔物趴卧着张开了大嘴,酒楼入口就在那“喉咙”深处。
云凝看到牌匾的瞬间,饶是她千锤百炼的神经,眼角也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黑羽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只能假借咳嗽掩饰嘴角的扭曲。熬金手一抖,一块“魔晶石”差点飞出去砸到路过的某只小劣魔头上。
“咳,主…咳咳,大小姐,”黑羽凑近,压低声音,语气里全是憋出来的笑意,
“咱…确定是这儿?这名字…品味很…狂野。” 他内心疯狂吐槽:魔爱来?到底是魔爱吃,还是魔爱乱来?这老板文化水平是用脚指头考的吗?
云凝面无表情,内心也在默默吐槽这名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少废话。进去。找个靠窗的位置。”
说完,她率先一步,跨入了那“魔物”喉咙般的入口。
酒楼内部倒是比想象中……正常一点?空间极大,层高惊人,桌椅板凳都是粗糙巨大的黑石打造,透着一股实用主义的硬朗。不过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相当具有“魔族特色”——那是烤焦的骨头、各种浓郁辛香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的味道。酒是烈酒,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刺鼻的辣味。
此刻正值“饭点”,酒楼内魔声鼎沸,喧闹非凡。各种奇形怪状的魔修拍着桌子,大声划拳(“三头六臂拳?输了加倍喝!”)、吹嘘着自己的“战绩”(“老子当年在幽冥裂缝,一口魔炎喷死了八百只怨灵!”)、或者讨论着最近的“八卦”(“嘿,听说了吗?前两天城西老魔头家的小孙女私奔了,对象居然是个人类修士!” “噗——真的假的?口味这么重?老魔头没把那人抽筋扒皮点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