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晨霜初降,为连绵的山峦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李松从一处背风的山崖下醒来,呵出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从储物袋里拿出最后一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粗面馍馍,就着冰凉的溪水,艰难地啃食着。
距离那次在河谷边对着星空感悟“自由”,又过去了大半个月。散修的日子便是如此,偶尔的宁静与豁达如同点缀在灰色布料上的微弱亮片,无法改变其整体的黯淡底色。他依旧在为最基本的生存而奔波。之前采集到的几株水灯草早已在路过的某个小坊市换成了寥寥几块下品灵石,随后又迅速变成了他腹中那些勉强蕴含些许灵气的食物。如今,灵石再次耗尽,干粮也见了底,熟悉的饥饿感与对未来的轻微焦虑,再次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上来。
他收拾好简单的行装,继续如同往日一般,在山林间漫无目的地游荡,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地面和岩壁,希望能找到些有价值的灵草或矿石。然而,这片山脉的贫瘠似乎远超他的想象,一上午过去,除了几株年份浅薄、几乎不值钱的普通草药外,一无所获。
正当他有些气馁,盘算着是否要再去哪个凡人村落帮工换点吃食时,他的目光无意间瞥向了远方的天际。
那是在东北方向,一片人迹罕至的连绵山峦深处。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本该明亮,但那片天空却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异样的朦胧光晕。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那片光晕之中,偶尔会有一道极其微弱、却凝而不散的淡金色光柱,如同穿透薄纱的利剑,一闪而逝,冲向上方,旋即隐没,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是……宝光?”李松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凝神远眺。
他不敢确定。那光芒太微弱了,而且断断续续,若非他恰好在这个角度,若非今日天气晴朗,恐怕根本无人能察觉。这与他曾在杂书上看过的,那些记载着异宝出世、霞光万丈、惊天动地的描述,实在相去甚远。
“或许是某种特殊的天地现象?云层反射的阳光?还是……我饿得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看去。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淡金色的光柱竟真的再次出现了!依旧是那般微弱,那般短暂,如同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顽强却又无力。这次他看得真切,那光芒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源自那片山脉的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圈圈涟漪。
宝光!即便再微弱,再不同寻常,那也是宝光啊!
散修的本能,或者说,所有挣扎在底层的修士那深植于骨髓中的、对机缘与奇遇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无数个念头如同沸腾的水泡,在他脑海中翻滚涌现。
会不会是某件深埋地下的古宝,因地质变动或阵法年久失修,泄露出了一丝气机?
会不会是某种罕见的天材地宝,恰好到了成熟的时刻,引动了天地灵气?
甚至……会不会是某位前辈高人的坐化洞府,外围禁制出现了破损?
每一个猜测,都伴随着巨大的诱惑。古宝、灵药、前辈传承……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一个像他这样的筑基散修一夜之间改变命运!
风险呢?当然有。能引动天地异象(哪怕再微弱)的地方,绝非善地。可能伴有强大的守护妖兽,可能布设着致命的残留禁制,更有可能,这宝光会吸引其他修士前来,届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他的理智在疯狂地敲打着警钟:李松,你只是个筑基初期的小散修,身无长物,法术稀松,去了大概率是送死!别忘了矿洞里的蝙蝠,别忘了路上遇到的厮杀!
然而,另一个声音,充满了侥幸与贪婪,也在他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万一呢?!万一只是虚惊一场,万一那宝物恰好与你有机缘,万一去晚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穷困潦倒地挣扎下去,连一丝改变命运的机会都不敢抓住吗?
他想起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想起了那件破了好几个口子、勉强蔽体的道袍,想起了在落霞集看到的宗门弟子随手抛洒灵石的场景,更想起了无数个夜晚,他对着星空许下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发财梦。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俗语,此刻成了说服自己的最好理由。
饥饿感在灼烧着他的胃,而对机遇的渴望,则燃烧着他的心。
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宝光,在此刻他的眼中,却仿佛化作了照亮晦暗前程的唯一火炬。
去?还是不去?
他站在原地,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目光死死盯着东北方向那片天空,仿佛要将那偶尔闪现的淡金色光柱刻进脑海里。
最终,对改变现状的极度渴望,压倒了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
“妈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把心一横,用力跺了跺脚,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怯懦都踩进泥土里。“就去碰碰运气!远远地看看,若事不可为,立刻掉头就走!”
他不再犹豫,辨认了一下方向,将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灌注双腿,施展起那已有几分进步的御风术,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那淡金色宝光偶尔闪现的东北方山峦,疾驰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树木在身旁飞速倒退。他的心脏因为奔跑,更因为那份对未知机遇的激动与忐忑,而剧烈地跳动着。
这一次,等待他的,会是梦寐以求的机缘,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他不知道。
但他选择了前往。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命运的齿轮,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悄然开始了新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