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李松眼中被无限拉长、放慢。他清晰地看到元宝叼住桃子的瞬间,那双琉璃眼眸里闪过的得意与窃喜;看到它四肢发力,身体后缩,试图借着叼扯的力量将桃子从摊位上拖走;看到它毛茸茸的小尾巴因为即将得逞而兴奋地微微扬起——
“元宝!!”
一声压抑着极度震惊、愤怒与难以置信的低吼,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李松喉咙里炸响!这声音不高,却带着炼气期修士全力催动下的灵力震荡,瞬间穿透了坊市的嘈杂,清晰地传入元宝耳中,也惊动了那位正专心侍弄凝露草的老摊主。
元宝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定身术击中,整个身体猛地僵直!叼着桃子的嘴巴瞬间松开,那水灵灵的桃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摊位的粗布上,滚了两圈,沾上了些许灰尘。它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映入它眼帘的,是李松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涨红的脸庞,以及那双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宠溺与无奈,只有沉甸甸的失望、震惊和一种它从未见过的、让它心脏骤然紧缩的严厉。
老摊主也被这声低吼惊动,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李松,又顺着李松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摊位前那个掉落的桃子,以及僵在旁边、一副被抓了现行、不知所措的银灰色小妖兽。
“这……”老摊主皱起了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元宝,在被李松那可怕的眼神盯住的瞬间,所有的侥幸、得意都化为了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恐慌与害怕。它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做了让主人极其生气的事情。它吓得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呜……”声,四肢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下意识地就想往李松身后躲藏。
“你还敢躲?!”李松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元宝后颈的皮毛,将它从地上提溜了起来,迫使它面对着自己和那位老摊主。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怒火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啊?!”李松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意念也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元宝的心神,传递着“错误”、“偷窃”、“禁止”等强烈而清晰的负面概念。
元宝被他提在手里,四只小爪子无助地在空中划动,面对李松的厉声质问和那如同实质的怒火,它吓得瑟瑟发抖,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是用那双溢满了水汽、充满了恐惧和悔恨的眼睛望着李松,仿佛在祈求原谅。
但李松此刻正在气头上,更是深知此事绝不能轻轻放过。偷窃,无论是在凡人界还是修真界,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径!今日若放任不管,他日它就可能酿成更大的祸患!他必须让它记住这个教训,刻骨铭心地记住!
他不再看元宝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转向那位面色已经有些不愉的老摊主。他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元宝放到地上,用手死死按着它不让它乱动,然后朝着老摊主,深深地鞠了一躬。
“前辈,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李松的声音充满了诚恳的歉意,脸上因羞愧而通红,“是在下管教不严,让这不懂事的孽畜偷了您的灵桃!晚辈给您赔罪了!”
老摊主看着李松虽然衣着寒酸,但态度恭敬诚恳,不似狡诈之徒,又看了看被李松按住、吓得缩成一团的小妖兽,脸上的不愉之色稍缓,但还是叹了口气,指了指那个掉在布上、已经沾了灰的桃子:“唉,这小家伙……这水灵桃虽不值几个钱,但毕竟是老夫辛苦栽种……”
“赔!我们赔!”李松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无论如何,损坏了前辈的东西,必须赔偿!”
他松开按着元宝的手,但用严厉的眼神警告它不许动。元宝果然被吓住了,瘫坐在原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松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的储物袋,将袋口朝下,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几块灰扑扑、毫无灵气的废矿石,几株干枯得几乎一碰就碎的劣质草药,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灵气微乎其微的清风符和辟尘符,还有那张处理得并不算好的灵兔皮……寒酸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李松的脸更红了,但他没有犹豫,将那些废矿石和实在拿不出手的兔皮拨到一边,双手将那些干枯草药和几张低级符箓捧起,恭敬地递到老摊主面前,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屈辱和恳切:“前辈,晚辈……晚辈身上实在没有灵石,只有这些……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您看……能否抵得上那个桃子的价值?若是不够,晚辈……晚辈可以在此帮工抵债!”
老摊主看着李松手中那点可怜巴巴的东西,又看了看他因为窘迫和羞愧而微微颤抖的手,最终摇了摇头,伸手只从那几张符箓里抽走了两张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清风符,又将那几株干草药推了回去。
“罢了罢了,”老摊主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一个桃子而已,看你也非有意纵容。这两张符箓,便算抵了。以后……管好你的灵宠,坊市有坊市的规矩。”
李松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再次深深鞠躬:“多谢前辈宽宏大量!晚辈定当严加管教,绝不再犯!”
他赶紧将地上那些废矿石和草药胡乱塞回储物袋,再次向老摊主道谢后,一把抱起依旧吓得魂不守舍的元宝,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他无比难堪的摊位。
坊市依旧热闹,但李松已无心再看。他抱着元宝,脚步匆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元宝蜷缩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和失望,它把脑袋深深埋在李松的臂弯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连一声呜咽都不敢发出。
来时还带着一丝寻找机遇的期盼,归去时,却只剩下一身的狼狈、羞愧和一个需要狠狠教育的“小罪犯”。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充满了沉甸甸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