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宗洋思维有些迟钝。在对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人会跟他说出这种话。
竟然有人会当着他的面，说他……没人教，说他没有教养。
直到对方拍了一下手掌，说了第二句话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真的在赤裸裸羞辱他。
听完对方的话，方宗洋脸上如同镀上了一层寒霜，眼神变得冰冷冻人。
他原以为这个赵凌只是年轻，想抓着‘请问’二字削他面子。
接下来，有骨气一点，那就是放个狠话，带着裴茗菲走；没骨气一点，就是顺坡就驴开个价，他付钱，把裴茗菲留下，然后对方滚蛋。
敢打他的手下，不见得敢打他。他从未见过敢打他的人，即便是一些地位很高的长辈，也只敢偷摸摸跟他外公或者方广告状。
没有谁会像对方一样，这么简单粗暴地得罪死他。
“教养……”
方宗洋脸色阴沉如水，盯着赵凌。
你算哪里来的什么狗东西？敢跟我说教养两个字？
这个赵凌甚至还提到了方广……
“你……”方宗洋面寒如水，“是真的不怕死吗？”
赵凌眉梢微挑，回答道：“朋友，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不怕死的……”
他眼瞳中流出寒芒，“——是你。”
听到这实质性威胁的的一句话，方宗洋眉眼微沉，他沉默了会后，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反正——”赵凌抬起右手，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不是我儿子！”
“我可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
他右手开始握拳，右脚后撤，摆开拳势。
方宗洋盯着赵凌的拳头，大脑自动忽略掉了赵凌刚刚对他的嘲讽，瞳孔开始收缩。
这个男人，还真的……敢对我动手？
他面色变得有些苍白，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甚至可以说，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现在，他觉得对方好像真的是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朋友，比一比吧，”赵凌出声，笑容变得有些森寒，“比一比……谁的命更硬吧。”
“接下来，我会打死你，”他右拳微微向右拧，右脚顿地，开始发力，“至于打死你之后，我会怎么样……”
他眼睛眯着一条缝，“那就要看我的命……硬不硬了……”
方宗洋的面色急速变白，后撤了半步，整个人的身体变得僵硬。
对方的拳头还未发出，但那股实质性的杀意已经扑面而来，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仿佛强了几分。
刚刚，对方的拳头全数落在了他手下的身上，打得他们骨折，打得他们吐血，打得他们倒地不起。
连徐虎这样的人，也在这样的拳头下痛苦哀嚎。
方宗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此时此刻，面对这只拳头的人，是他……本人了。
“陈豪……”
方宗洋呼吸急促。
陈豪呢？
陈豪那条狗呢？！！
是方宗兴那个野种下了命令，让陈豪不出手，看着他死吗？
……
“赵凌……兄弟，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方宗洋语气中夹杂着颤抖，又后撤了一步，他语气开始变软，腿也开始变软。
见对方没有反应，方宗洋紧咬牙关：“瑟琳娜我不要了……你带走……行了吧？”
不同于之前那种虚假的‘开价’式妥协，现在的妥协，是他在恐惧下的妥协。
……
——哈！
赵凌一乐。
——后果？这傻叉竟然认识后果两个字……
他觉得很稀奇，没有说话，没有回答，眼瞳直勾勾盯着宗少爷。
——至于小裴……
他身体下蹲，开始蓄势。
——人家本来就不是你的……
看到这一幕，方宗洋双腿发软，张了张嘴，还欲再说话……
但下一秒……
对方出拳了。
赵凌猛地咬牙！
身体里全数力量集中在右拳，一拳悍然轰向这个不怕死的宗少爷！
——来吧，少爷！
赵凌眼中满是疯狂之意。
——赌命吧。
呼！
赵凌一拳全力轰出。
这一拳，拳风呼啸，化作劈开巨石的重剑，化作抽打虎豹的铁鞭。
撕开空气，音爆声阵阵，尖锐刺耳。
一拳直冲方宗洋面门，后者眼瞳急缩，浑身冰冷，手脚发麻，他顿时张大嘴，开始疯狂叫喊！
“啊啊啊——啊啊——”
他全身瘫软，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喊出一个名字：
“陈——豪——！！！！”
下一刻，
——“砰！”
地下停车场，一声巨响发出！
赵凌眼睛一眯。
他的全力一拳……并没有轰到宗少爷的头。
前方，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出现，这一拳，正是轰在了这道铁塔的腹部上。
右手……有些震痛，如同轰在了一块厚实的铁板之上，反震的力量，甚至传导到了右手臂上，整个右半身，顿时被震得有些发麻。
赵凌微微抬眸，看清了铁塔的长相，眼瞳中露出意外之色。
这个铁塔般的男人，身高接近二米一，正是下午他回家时，从电梯里出来的如巨山一般的男人。
陈豪穿着一身黑西装，衣服绷得很紧。
像他这么大的块头，西服都得定制，很贵，即使是宗兴大哥付钱，他也向来舍不得。
陈豪微微叹口气，刚刚这个赵凌兄弟轰出的一拳，实在太厉害。
不得已将身体绷得更紧了一点，结果，他听到了‘嘶’的一声。
不用看都知道，他西服的背后，应该已经绷开一道口子了。
——唉。
陈豪心中无奈，盯着矮了他不止一头的赵凌，开口道：“……赵凌兄弟，把拳头……收了吧。”
赵凌收起拳头，抬头盯着陈豪的眼睛，笑了笑：“果然！我就知道宗少爷的……命硬。”
陈豪粗豪的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赵凌兄弟，今天这事……要不要先到此为止。”
他指了指瘫倒满地的黑衣人，温声道，“你也打伤我们这么多人了，各退一步，好不好？”
听到陈豪给出的台阶，赵凌并没有先回答。
他晃了晃脖子，松了松肩膀。
老杨跟他说过，如果实在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摸不准对方是否会报复，报复的程度又会怎么样的话，那就……
干脆把人得罪死。
看看对方的底牌。
把他的底牌捅穿捅烂，再试试看能不能讲和。
要是还不能讲和，那就把命豁出去，赌！去赌谁的命更硬……
赵凌盯着陈豪平平无奇的脸，心里想到，先不论宗少爷的背景，至少今晚，此时此地，这个陈豪，就是宗少爷的底牌了。
他扯出个笑容，“到此为止？”
“你能保证，”他指了指瘫倒在地的宗少爷，“你们家这个傻叉少爷，对我，对小裴，也到此为止吗？”
听到这个年轻男人的问题，陈豪顿时一怔。
他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方二少，眼眸低垂，粗壮的脖子露出青筋，陷入了沉默中。
他确实……不能保证。
即便他现在要求方二少作出保证，不管是发一个毒誓，还是按一个手印。
这些都没有用的，二少回去后，一定会展开报复。
他了解二少，这是一定的。
看到对方的沉默，赵凌满意地笑了笑，他摊摊手道：“大块头，你看，你没办法吧！”
赵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所以，”他后退几步，跟陈豪拉开距离，“我得……告诉你们家少爷，”
“我有能力杀他。”他语气平实且坚决。
“我有足够的能力杀他。”
“我不止有能力杀他，我还敢杀他。”
有能力杀，不见得敢杀。
勇气永远都是人类的稀缺物。
探索的勇气是稀缺物，掀桌子的勇气则更为稀缺，搁古代，这叫作——玉石俱焚。
他盯着陈豪的眼睛，丝毫不去看地上那个，瞳孔已经地震的宗少爷，重复一遍道。
“我敢杀他。”
“我不止敢杀他，我还敢杀他全家。”
“我要告诉他，从今晚起，他也好，还是他全家也好，只要还敢对小裴、或者对我，但凡有一丝的小动作，”
“我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杀了他全家……”
赵凌语气铿锵，句句话犹如一柄重锤，锤在方宗洋的心脏上，捶在陈豪的脑海中。
他注意到，他的白色短袖已经有点脏了，火锅的红油污点，还有刚刚的血渍、汗渍混在一起交织。
他索性两手扣住领口，猛一用力……
——“撕拉”一声。
将自己的短袖撕成两半，往两旁一扔，露出一个精壮的赤膊上身，上身汗珠遍布，肌肉精悍，横陈着一些伤疤。
他两手握拳，在胸前对拳一轰！
空气在他四周四散。
“从今夜起，我希望你们家少爷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的是我，而不是小裴……”
——哈！
他嘴角抽动，觉得自己开的这个玩笑很好笑，笑了一下。
“为了向你们家少爷证明我的……诚意，”
他抻了抻手指，“等一下，我会踩断他一条腿，给他留半条命。”
“大块头，我可以告诉你，老子等下会拼命……你——”
他眼睛盯着陈豪，两脚踩实地面，语气坚决，
“绝对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