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
这是一家隐匿在绿荫深处的私人医疗中心,环境静谧得不似医院。
早已接到消息的医生林峰已在专属诊室等候。
他是星沉浦的旧识,医术精湛,口风极严。
看到星沉浦小心翼翼护着柏锦走进来,林峰目光敏锐地扫过柏锦脸上那片红肿,心中了然。
他并未多问,只是温和地示意柏锦坐下,仔细检查后,从药柜里取出一管特制的透明药膏。
“问题不大,用这个药膏,涂抹两次,注意避光,很快就能消下去。”林峰说着,拧开药膏盖子,准备亲自上药。
然而,他刚挤出一点药膏,星沉浦便自然地伸出手:“我来。”
林峰微微挑眉,看了看星沉浦专注的神情,又瞥了一眼安静垂眸的柏锦。
了然地将药膏递了过去,识趣地退到一旁整理器械,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
星沉浦在柏锦面前微微俯身。
她先是用消毒湿巾极其仔细地清洁了自己的双手。
然后,她才挤出一点冰凉莹润的药膏在指腹。
过程中,她始终紧盯着柏锦的反应。
只要柏锦因触碰而有一丝一毫的瑟缩,她的动作就会立刻停顿,等她适应后再继续。
“疼吗?”她低声问,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柏锦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峰在一旁静静看着。
看着那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星沉浦,此刻竟能展现出如此极致的耐心与温柔,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他默默地准备好口服的消炎药和注意事项单,知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
...
星沉浦将柏锦送到家门口,借着楼道里温暖的灯光。
又不厌其烦地将注意事项细细叮嘱了一遍,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
柏锦却没有立刻开门,她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拉住了星沉浦的衣角。
然后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求证,望进星沉浦深邃的眼底:
“你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她问的是那些誓言,是那份真心。
星沉浦没有立刻用语言回答,而是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低下头,将一个无比珍重而温柔的吻印在柏锦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她握住柏锦拉住自己衣角的手,将它轻轻牵引着,贴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柏锦的手心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强而有力一下下撞击着胸腔的跳动。
“真心的,”星沉浦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感受得到吗?它不会骗你,我也不会骗锦儿。”
掌心下蓬勃的生命力像是一种无声的誓言,熨帖着柏锦忐忑的心。
她抿了抿唇,似乎在消化这份过于沉重的承诺。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了星沉浦的腰。
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娇憨:“骗我是小狗。”
星沉浦因她这难得的主动和依赖,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她立刻收拢手臂,将柏锦更紧地拥在怀里,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郑重地重复:“嗯,骗你是小狗。”
拥抱良久,星沉浦才依依不舍地稍微松开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放入柏锦的手中。
“我在你隔壁,锦儿。”她轻声说,语气自然。
柏锦看着掌心的钥匙,又抬眸看了看她。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安心,轻轻点了点头:“好。”
...
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柏锦却毫无睡意。
她抬起手,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反复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爱心钻石戒指。
冰凉的金属和坚硬的钻石触感清晰,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
...
与此同时,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空间里。
星沉浦刚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
她穿着丝质睡袍,走到落地窗前,却没有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将自己笼罩。
她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一只手无意识地伸向窗外的方向,并非想要触碰什么,只是那样伸着。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尖,仿佛为她苍白的手指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
这静谧的月光,像是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
(回忆)
那是一个被称为“训练营”的地方,实则是一座被世界遗忘的人间地狱。
隐藏在一片废弃的孤儿院之下。
一群戴着面具的“投资人”,靠着资助孤儿院的名义,筛选身体底子不错的孩子。
将他们投入这个残酷的角斗场,美其名曰“锻炼”,实则是为了培养没有感情的利刃。
规则简单:
五百个孩子,在资源极度匮乏的环境下,为了食物和水,相互争斗,自相残杀,甚至相食。
三个月后,五百个孩子,只活下来三个——她,还有张扬和张帆。
那时的他们,早已褪去了孩童的天真,眼睛里只剩下对食物的疯狂渴望,以及深入骨髓的冷漠。
他们像三只受伤的幼兽,紧紧靠在一起,却又互相提防,看着那些决定他们命运的“来人”。
饿。
饿极了的感觉像火烧,像虫噬,侵蚀着五脏六腑,吞噬着最后的人性。
当食物被像施舍垃圾一样扔进来时,混战瞬间爆发。
弱小的她一次次试图靠近,却一次次被更强壮的孩子狠狠踹开,瘦小的身体撞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内脏仿佛移了位,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沫。
最后,她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在角落,气息微弱,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连争夺食物的其他孩子都忽略了她。
就在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涣散的目光瞥见了地上一截不知从哪个死去的孩子身上被撕咬下来的森白腓骨。
弱小的身体里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她猛地抓起那截骨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一击,狠狠地插进了正背对着她抢夺食物的一个男孩的后颈。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她冰冷的脸颊上。
那一刻的狠绝与果敢,被站在高处的“观察者”尽收眼底。
最后,她们被一个人像拎货物一样带了回去。
然而,活下来,并非解脱,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更加暗无天日的深渊。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十年,她都在替那个组织做事,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的边缘,双手沾满血腥与污秽。
受伤是家常便饭,最“轻”的惩罚,可能就是断几根肋骨。
如今。
她二十五岁,获得“自由”的第三年。
这自由并非来自谁的恩赐或救赎,而是源于一场彻头彻尾的的清算。
她凭借在深渊里磨砺出的狠戾与谋略,隐忍布局。
最终亲手杀光了那群盘踞在阴沟里、以操控他人命运为乐的老鼠。
然后,她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那个庞大而黑暗的位置,成为了新的掌控者。
月光依旧静静地洒落,映照着星沉浦平静无波的脸庞,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来自地狱的过往。
她收回伸向月光的手,轻轻握紧,仿佛要将那些冰冷的回忆捏碎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