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里屋的门。
李肥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他跑了一下午，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又累又饿。
“这鬼地方，连口水都不敢喝。”王浩揉了揉腿，胃里同样空空的。
“先别说这个。”秦九看向李肥肥：“打听到什么了吗？”
“别提了！”李肥肥瞬间来了精神，从床沿上弹了起来：“我跟你们说，我这一下午，那叫一个九死一生！”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恐。
“我先去了村东头那家，那家里就剩个老婆婆，见我过去，那叫一个热情。”李肥肥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她正纳鞋底呢，看见我，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坐下，非要给我量脚长。”
“量脚长？”王浩皱眉。
“对！量脚长！”李肥肥一拍大腿：“她说看我鞋都跑旧了，要给我做双新的，还说什么‘上路’的时候穿新鞋，走得稳当！”
上路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我哪敢让她量啊，就用咱们‘馈赠’冲突的bUG含糊了过去。”
“然后呢？”王浩追问。
“从那老婆婆家出来，我魂都快吓没了。”李肥肥灌了口冷气，压着嗓子继续说：“我绕到村子后头，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结果就看见几户人家在门口闲聊。”
“我不敢靠太近，就躲在个柴火垛后面。你猜我听见了什么？”
他卖了个关子，见王浩和秦九都紧紧盯着他，才一脸后怕地往下说。
“那几家的女人正在那儿剪纸钱，一边剪，一边嘀咕。说什么……村长家的小三子，命薄。还说村长也是狠心的。”
“小三子？难道这个丧事是给他办的？”秦九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名字。
“有可能！”李肥肥用力点头：“对了，村长的小三子就叫纸三！”
纸安的儿子……
“等一下……”王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努力回忆着今天早上见到村长时的情景：“他……他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不是还在笑吗？”
那张布满褶子的脸，那副客气周到的模样，那句“好生招待”……
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怎么可能表现得如此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和善？
这说不通啊。
如果死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不悲伤？
如果他不悲伤，那这场丧事，又是办给谁看的？
还有规则四……
【葬礼需要哭丧。哭得越伤心，逝者走得越安详。】
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为其流泪的葬礼，却要求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外人，哭得伤心？
“这……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肥肥抱着自己的胳膊，牙齿都在打颤：“这村子，从村长到村民，就没一个正常的！”
“咚咚咚——”
里屋的门板被轻轻敲响。
三人浑身一僵，瞬间噤声。
“孩子们，饭好咧。”王大娘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来吃吧，我给你们炖了鸡汤，热乎着呢。”
鸡汤……
又是鸡？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躲是躲不过去了。
“走吧。”秦九深吸一口气，率先站了起来：“不能让大娘等久了。”
李肥肥和王浩跟在后面，一步三挪，活像要去上刑场。
外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一盏昏黄的油灯下，硕大的瓦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三人刚出门，浓郁的香气让几人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王大娘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
“哎哟，瞧瞧，都饿坏了吧！”她热情地将三只粗瓷大碗推到他们面前。
碗里的汤，是种浓郁的奶白色，表面浮着层金黄的鸡油，几颗红色的枸杞点缀其间，煞是好看。炖得软烂的鸡肉堆在碗底，几乎要满溢出来。
“咕嘟……”李肥肥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口水。
香，太香了。
香的他胃都开始阵阵抽痛。
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捧住了那只粗瓷大碗。
他不想喝。
但是头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一点点地低了下去。
旁边的王浩和秦九，也是同样的姿态。
两人都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双眼失神，像是被勾走了魂魄，缓慢地将碗沿凑向自己的嘴唇。
王大娘站在桌边，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
她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眼神里带着一种功德圆满的欣慰，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乡间小调，那调子在“咕嘟咕嘟”的汤水沸腾声中，显得格外诡异。
完了。
这是三人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砰！”
木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
门板撞在墙上，连带着桌上的油灯都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李肥肥手一抖，粗瓷大碗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王浩和秦九也如梦初醒，猛地将手里的碗推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骇。
三人同时看向门口。
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白仄。
他还是穿着那身单薄的衣服，可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从身后那片浓雾中走出的某种东西，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阴冷。
“谁家的野小子！找死是不是！”
王大娘的好事被打断，那张慈祥和善的脸皮瞬间被撕了下来，转过头，张口就是一句尖利的咒骂。
白仄没有理会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看那三个脸色惨白的同伴。他迈步走进屋，脚踩过地上的汤汁碎肉，目光径直落在桌上那锅还在翻滚的瓦罐上。
“王大娘，这引路鸡的汤，他们三个喝不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王大娘：“不如，给我喝？”
“引路鸡”三个字一出口，王大娘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个不知死活的外乡人……”她正要发作，可当她的视线真正聚焦在白仄身上时，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
男人皮肤下游走的黑影。
不是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