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绾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屎盆子得先扣上,至于后面发现是不是陈家搞的鬼……经过他们粟家一番“操作”,那也必须得是了!
她和任秋心照不宣,尽管他们清楚路明非等人知道陈家与进化药的牵扯,甚至知道诺诺与家族不和,但戏还得做足。他们不能直接点破,那样太刻意,必须通过零星的“提示”,引导这群聪明人自己“发现”真相,才能显得真实可信。
粟绾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换上严肃的表情,看向任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质疑和一丝“后怕”:“小秋,人家都打上门来了,目标还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还有我的朋友们!你们刑部难道就真的一点更深入的、关于幕后主使的有用信息都没挖出来吗?”
任秋立刻心领神会,他先是面露难色,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极其犹豫,目光还“不经意”地、带着点探究和迟疑,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凯撒身边的诺诺。
他这副欲言又止、目光闪烁的姿态,自然被在场的所有人都敏锐地捕捉到了。
粟绾立刻故意板起脸骂了一声:“混蛋!你什么意思?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朋友!是屠龙英雄!有什么情报是不能说的?快说!”
任秋像是被逼无奈,赶紧点头,开口道:“根据我们对缴获的进化药样本进行的分析和对比,我们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这些药剂的成分,与当年赫尔佐格在日本研究的进化药,相似度极高。根据工部那边的分析报告,这很可能……是源于同一种技术。”
这个结论让众人都有些意外。路明非摸着下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是眼神沉静地思索着。
源稚生眉头紧锁,开口道:“日本的白王事件,在混血种上层已不是秘密。赫尔佐格确实已死,猛鬼众也已回归蛇岐八家。这进化药……”
任秋连忙解释,语气谨慎:“源大家长,我们的意思并非指是蛇岐八家所为。而是推测,制造这批药剂的势力,以前很可能与赫尔佐格有过合作。在家主还是橘政宗的时期,我们家族就曾注意到,蛇岐八家……或者说,以橘政宗为首的势力,在东南亚、非洲、南美洲等地,存在一些……人口买卖的活动。当时,我们只将其视为黑道组织的常规业务,并未深究。”
任秋顿了顿,看向路明非:“直到后来,路明非校董与昂热校长带领秘党的诸位解决了白王事件,我们才重新审视那些旧资料。最终推断,那些被买卖的人口,是赫尔佐格用来进行人体试验的‘材料’。随后我们甚至在东南亚的本地黑帮组织据点里,找到了少量赫尔佐格时期的进化药样本。这才有了刚才的对比依据。”
源稚生听到这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一直以为随着赫尔佐格的死亡,那段黑暗的历史已经彻底埋葬,没想到其阴影依然以这种方式笼罩着蛇岐八家,甚至牵连更广。
楚子航冷静地分析道:“这符合逻辑。日本是发达国家,国民若大批量失踪极易引发调查。从法制相对薄弱、人口管理松散的地区获取‘实验体’,是更稳妥的选择。但问题是,赫尔佐格已死,那些与他进行人口交易的组织,应该并不具备独立研发这种药剂的能力。”
任秋听到这里,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再次“下意识”地、带着点为难和探究,飞快地瞥了诺诺一眼。
这第二眼,意图就太过明显了。诺诺虽然不清楚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何等聪明,立刻感受到了这目光中的意味。
诺诺大大方方地站起身,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眼神却锐利:“任副部长,如果接下来的内容涉及到某些需要我回避的敏感信息,我可以暂时离开。”
单凭这两眼,路明非、凯撒等人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尽管他们之前在末日派尼伯龙根救回路鸣泽时,亲耳从路麟城口中得知陈家与赫尔佐格有染,但此刻,他们都极有默契地装作不知情。他们也想看看,粟家到底掌握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粟绾赶紧拉住诺诺的手,将她按回座位:“诺诺姐你别瞎想!这群搞情报的家伙就这毛病,整天神神叨叨的,看谁都像嫌疑人!你别误会!” 她转头对任秋“怒斥”道,“小秋!有屁就放!别藏着掖着打哑谜!”
任秋故作姿态露出一副豁出去又不敢的表情,咬牙道:“大小姐……不是我不想说。是这件事……牵扯可能极大,您……您做不了主,我也没有这个权限直接披露。我需要立刻请示家主!”
粟绾皱起眉头,正要说话,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从后院入口处传来:
“不用请示了。还是由我来亲自解释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粟侍不知何时已然到场,他身边还跟着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考究西装的昂热校长,以及挺着肚子、眼神四处乱瞟的副校长弗拉梅尔。
“家主!”任秋和其他粟家子弟立刻躬身行礼。
粟侍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好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粟绾立刻像只小鸟般蹦过去,亲昵地抱住哥哥的手臂,语气撒娇:“哥!你怎么来了?还有校长,副校长,你们也来了?” 暗地里,她的手指却用力掐了掐粟侍的手臂,意思很明显:‘老哥,剧本里没你这出啊!你不是不打算亲自下场的吗?’
粟侍面不改色,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还不是不放心你的安全?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哥怕你对付不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 他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怕你演技不过关,搞砸了老板的计划,还是我亲自来控场比较稳妥。’
“大家都坐吧,剩下的,我来解释。” 粟侍对路明非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从容。
众人纷纷落座,路明非简单跟昂热和副校长打了个招呼:“校长,副校长。” 昂热微笑着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后院的情形,副校长则嘿嘿一笑,凑到路明非旁边小声问:“听说这里有免费羊汤喝?”
粟侍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他的声音平缓,仿佛在叙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历史:
“这个故事有点长,大家耐心听。1848年,美国加州淘金热爆发,西部开发急需大量劳动力。彼时,中国广东一带因土客械斗、民生凋敝,大量农民以‘卖猪仔’,也就是契约劳工的形式,被运往大洋彼岸。这些华工,主要从事的是开矿、修筑铁路、垦荒等最艰苦的体力劳动。”
“在这批背井离乡的华工中,就隐藏着……陈家的先辈。”
众人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诺诺。诺诺摇了摇头,表情淡漠:“你们都知道我跟家里的关系。我从不关心,也从未了解过家族的发家史。” 她与父亲、与家族的关系早已降至冰点。
昂热校长却轻轻点了点头:“这段历史是准确的。” 昂热出生于1878年,虽然晚了三十年,但依然是那个风起云涌时代的亲历者和见证者。
粟侍继续道:“无妨,根据家族的推测,那一批陈家族人,凭借混血种可能具备的某些优势——比如,拥有‘蛇’这类探测性言灵,或者对金属矿物有特殊感应的能力——在残酷的淘金浪潮中,淘到了他们的第一桶金。这,就是陈家崛起的第一步。”
“此后,如同滚雪球一般,陈家的财富和势力日益膨胀。最初的他们,或许只是想赚钱,想过上好日子。但经过数代人的积累,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富可敌国,早已不缺钱了。”
粟侍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古人云,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既然利已满足,那追求的,自然就是名了。他们在西方混血种世界中,已经获得了极大的声望和影响力。而数年前,”
“陈家曾打着‘民族企业家’、‘支援祖国建设’的旗号,雄心勃勃地想要重返中国,甚至试图整合中国的混血种力量。”
粟侍轻笑一声:“只不过,他们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这片土地上的水深了。家族当时只是‘小小地’告诫了他们一下,他们便知难而退,偃旗息鼓了。”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们家族开始真正关注他们。” 粟侍话锋一转,看向诺诺,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探究,“陈小姐,冒昧问一句,按照卡塞尔学院的官方评定,您的血统等级是……?”
凯撒握住诺诺的手,代替她回答:“以粟家的情报能力,想知道一个人的血统评定,应该不难吧?” 这话既是承认粟家的实力,也是在试探卡塞尔学院内部是否有粟家的眼线。
粟侍从容一笑,并不否认:“当然,当然知道。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当面再确认一下比较好,显得郑重。”
诺诺直视着粟侍,清晰地说道:“陈墨瞳,A级混血种,没有言灵。”
粟侍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次扫过绘梨衣、源稚生和源稚女:
“上杉绘梨衣小姐,蛇岐八家的月读命,言灵‘审判’,若系统评级,稳稳的S级。”
“源稚生先生,言灵‘王权’,拥有龙骨状态,评级亦是S级无疑。”
“源稚女先生,言灵‘梦貘’,身负血源刻印‘八岐’,评级同样可达S级。”
副校长在一旁摸着下巴,啧啧有声:“看起来,粟家对我们秘党,还有蛇岐八家,了解得可真是不少啊。”
粟侍轻轻一笑,坦然承认:“当然。毕竟,秘党和蛇岐八家,不也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了解我们吗?只不过未能如愿罢了。”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同道中人的调侃,“说到底,大家其实都是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昂热校长优雅地端起不知谁递过来的一碗羊汤,吹了吹热气,点头赞同:“这话倒是没说错。在情报和算计方面,大家确实……都是一路货色。”
最后,粟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妹妹:“至于我妹妹,绾绾,她同时拥有龙骨状态与血源刻印。”
粟侍顿了顿,看了众人一眼,补充道,“当然,具体的血源刻印以及她的言灵,属于家族机密,不便告知诸位。当诸位若是有兴趣和能力,大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查查看。”
夏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路明非:“师兄!你的那个什么‘伊西切尔之页’,不是号称能复制言灵吗?你偷偷复制一个绾绾的,咱们不就知道是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路明非身上,连粟侍都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了过来。
路明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着夏弥,也像是向众人解释:“复制不了。我刚才就试过了。”
路明非抬起自己的手,展示了一下毫无变化的手指,“我的‘伊西切尔之页’能感应并复制领域内目标的言灵,但仅限于‘复制’言灵本身。我能复制粟侍家主的‘雷池’,但绾绾的……我感知不到可以复制的‘言灵’目标。至于血源刻印,那是血脉里自带的天赋,跟言灵是两码事,更复制不了。”
路明非这番解释,虽然没透露粟绾的具体能力,却让在场众人心中对她的评估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层级。一个连路明非那神秘莫测、能复制诸多言灵的“伊西切尔之页”都无法窥探的能力,其位阶和特殊性可想而知。一个相当于甚至可能超越龙王级灭世言灵的力量,哪怕如同“莱茵”般是一次性的,其潜在的恐怖也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粟侍笑了笑,适时地将话题拉回正轨:“不用深究绾绾的能力了,这并非当务之急。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们为什么要绑架这三个女孩?她们身上,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众人都不是傻子,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答案几乎呼之欲出。高血统,而且是极其稀的高血统的女性。
然而,还没等有人点破,粟绾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里的羊汤都晃了晃。她一脸“恍然大悟”,带着点愤慨和毫不掩饰的自恋,大声道:
“还能为了什么?这还不明显吗?看看诺诺姐,看看绘梨衣,再看看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另外两位女孩,“我们身上的共同点,自然是美貌啊!美若天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群王八蛋,分明就是见色起意,想来劫色的!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
凯撒扶额,诺诺忍不住笑出声,绘梨衣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也挺有道理?
就在大家被粟绾这清奇的脑回路搞得哭笑不得之际,夏弥也猛地一拍桌子力道比粟绾还大,霍地站起,脸上写满了“不服”:
“既然是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不绑架我?!我靠!我哪里差了?!论美貌,论气质,论……论活力!咱们四个完全可以组成现代版的‘四大美人’!这些人居然只绑架你们三个,这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看不起谁呢这是!”
路明非看着自家活宝师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冷不丁地插了一刀,精准命中要害:“师妹啊,你先别激动。你说的这个‘共同点’吧……我倒是知道一个更直观的。”
路明非露出一个促狭的、老谋深算的笑容,“来,师妹,你站起来,低头往地上看,看看能不能直接看到自己的脚尖。”
夏弥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路师兄的话还是听的。她很听话地站起来,低头看了看,然后一脸天真地回答:“能看得到啊?路师兄,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还特意跺了跺脚,确认自己视线无障碍。
路明非脸上的笑容更“贱”了,他转向另外三位女主角:“绘梨衣,绾绾,诺诺师姐,麻烦你们也站起来看看,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绘梨衣乖巧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粟绾和诺诺也依言站起,同样看了一眼脚下,然后对视一眼,都对夏弥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怜悯和……优越感的迷之微笑。
在场的男孩们瞬间明白了路明非的梗,一个个忍俊不禁,凯撒更是毫不客气地低笑出声,连楚子航的嘴角都抽动了一下,源稚生源、稚女则是把头扭到了一边努力的憋着笑。
夏弥还是一头雾水,她不信邪地走到绘梨衣面前,顺着绘梨衣的视线低头往下看——结果视线直接被绘梨衣的胸部曲线挡住,根本看不到脚尖!
“啊——!” 夏弥瞬间破防,发出一声羞愤的尖叫,整张脸涨得通红,“路明非!你混蛋!”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嗖地一下扑进楚子航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寻求安慰。
楚子航拍了拍自家小女友的背,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波澜的语气,补上了堪称绝杀的一刀:“没事。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至少……拥抱的时候,没有隔阂。”
“噗——!”
“哈哈哈!”
这下连昂热校长和副校长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粟绾更是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诺诺也捂着嘴,肩膀不停抖动。
夏弥在楚子航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瞪着他:“师兄!连你也欺负我!” 然而楚子航那双黄金瞳里罕见的、极其微弱的笑意,又让她气不起来,只好把脸重新埋回去,当起了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