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堡城门处,已是一片修罗屠场。
胡匪如同疯狗,一波波涌来。
羌人马术精湛,冲锋悍不畏死;氐人猎手则如鬼魅,冷箭毒辣刁钻。
但姜家子弟修炼的皆是祖传的寒冰属性功法,内力绵长,且凭借高墙地利结阵而守,终于将数倍于已方的胡匪打退。
姜善初立于阵前,那身锦袍已有多处破损,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
原本儒雅的面容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寒冰,唯有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
他缓缓抬起双手,肉眼可见的霜白寒气自他周身蒸腾而出,空气中的水分瞬间被抽干,化作漫天飞舞的冰晶。
“玄冰诀·封!”
随着他一声低沉如冰裂般的敕令,那磅礴的寒气如同有了生命,呼啸着涌向城门缺口处堆积如山的尸体——无论是胡匪的,还是姜家子弟的。
“咔嚓……咔嚓嚓……”
血肉之躯在极致低温下迅速硬化、结晶,与破碎的城门碎块冻结在一起,不过短短十数息,一道由尸体筑成的冰墙,将破损的城门牢牢堵住!
幸存的守卫看着这道家主亲手以敌人与同伴尸骸筑就的京观,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悲怆。
城门外,刚刚组织起又一次冲锋的羌人头领铁延,勒住战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道突然崛起的死亡壁垒。
他试着射出一箭,箭矢撞在冰墙上,只留下一个白点,便弹飞开来。
“他娘的!”铁延气得一把将弯刀掼在地上,溅起几点冰渣,他环顾四周后愤怒咆哮。
“掠火教那群该下油锅的妖人!城一破就他娘溜得无影无踪!把老子们当傻子耍!”
紧接着是氐人首领阿贵那阴沉的声音:“铁延头人,是我们小觑了姜善初。这里短时间内啃不下来,不若转向外堡,将能刮走的油水尽数刮净,也算不虚此行。”
“妈的!便宜姜善初这老小子了!”铁延怒骂一声,随即高声呼喝。
“弟兄们!这里暂且放下!跟我走,把外堡给我翻个底朝天!金银、粮食、女人,都是我们的!”
“那……杜瘸子头领他们还在里面……”有人小声提醒。
铁延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杜瘸子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就让他留在里面,给姜家包饺子,替咱们多争取点时间吧!撤!”
眼见胡匪退去,城头上的姜善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强提着的真气一散,身形不由得微微一晃,脸色透出几分苍白,但他立刻稳住了身形。
“不得松懈,加固防御,谨防贼人去而复返!”
“是!堡主!”
这时,老管家在两名子弟的搀扶下,步履有些蹒跚地登上城头。
“家主,闯入家宅的那股贼寇,已被老奴带人……悉数剿灭。”
姜善初目光扫过老管家臂膀和肩头渗血的绷带,眼中闪过一丝关切:“辛苦你了。家眷们可都安好?”
“回家主,乱起之时,老奴便已按应急预案,安排夫人、各位小姐,还有小少爷阿冏,都藏入宝库了,绝对安全,请您放心。”
听到幼子阿冏无恙,姜善初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他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再次蹙起,望向内堡深处、后山的方向。
“方才后山传来的巨响与地动,究竟是何缘故?盛安……可曾回来?石殿情况如何?”
“回家主,老奴……尚未接到少堡主的消息。方才宅内战事激烈,无暇他顾。不过,老奴已派出两名最机警的子弟,前往后山石殿查探,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姜善初沉默了片刻,望着后山方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他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
“一有盛安的消息,立刻报我。”
“是。”
老管家恭敬应下,退到一旁。
……
内堡侧面,一段相对僻静的城墙下有一片竹林,这里鲜有人至。
黄昭与华哥儿从阴影中掠出,两人没有丝毫停留,黄昭取出那枚小猴儿玉坠,内力轻吐。
墙面再次泛起透明涟漪。两人身形一闪,已穿过壁画禁制,回到了外堡区域。
黄昭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走!”
华哥儿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忧色:“先回医馆看看,希望小马和文和没事。”
“放心,我一早便让他们撤离了。贾文和心思缜密,小马也机灵,定会保全自身。”
两人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朝着“玉大福”铺子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
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后院墙外,对视一眼,双双轻盈跃起,落入院内。
院内同样杂乱,散落着一些被打翻的药材和杂物,华哥儿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正欲开口,忽然——
“吱呀”一声轻响,院内那间充当客房的厢房,门缝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脸上还沾着些许黑灰,正是小马!
他看到院中的两人,激动地喊道:“黄爷!华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
黄昭惊讶地看着从厢房里钻出来的小马,眉头紧锁:“小马,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和文和尽早撤离吗?文和何在?”
小马连忙解释道:“黄爷,您别急!贾先生他……他有他的打算。他说光我们俩跑了没用,不能让您二位陷在姜家这龙潭虎穴里。他去汉阳郡城了,说是去搬救兵,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黄昭一怔:“搬救兵?什么意思?”
小马压低声音道:“贾先生说,寻常法子救不了二位爷,唯有……唯有把水彻底搅浑,或可趁乱觅得一线生机。他说……姜家堡这块肥肉,盯着的人太多了,只需要一点火星……”
华哥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马,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的意思是……如今姜家堡内的祸事……都是文和的布局?”
小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是吧……贾先生当真是神机妙算,他说只要胡匪和掠火教那群妖人来攻打姜家堡,堡内必乱,您二位……很快就能找到机会脱身……”
“神机妙算?!好一个神机妙算!”华哥儿痛心疾首道:
“他贾文和怎能生出如此毒计!为我二人性命,便可罔顾这一堡上下数千人的生计吗?!你看看这外面!好好的一个姜家堡被付之一炬,尸横遍野、火光冲天,多少人家破人亡!这……这岂是君子所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他行医济世,见惯了生死,却也最是珍视生命。贾诩此举,在他看来,太过不仁!
黄昭看着华哥儿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伸手按住华哥儿的肩膀,沉声道:“元化兄,冷静些。”
他比华哥儿更清楚贾诩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小的姜家堡算什么?那家伙将来还会火烧洛阳、计破长安,彻底开启一个混乱无序的时代。
自己当初竟然会天真地以为,让他提前撤离,他就会照做?
真是太低估这位未来搅动风云的谋士了。
他为了达成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视众生为棋子。
“我……”黄昭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也有些后悔引贾诩入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哭嚎声中,隐约间,能听见有人用力嘶喊:“官……官兵!是官兵来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