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千嶂城上空无形的凝重。
凤清音突破至凝晶后期的消息,被她刻意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但境界的提升带来的精气神变化,终究难以完全掩盖。当她再次出现在院落中时,虽气息依旧内敛,但那步履间的沉稳,眉宇间愈发通透的神采,依旧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负责监视的一名银印诛邪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昨日确实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但转瞬即逝,并未深究。如今看来,此女竟真的在短短数日内,于这般严密监视与压力下,修为更进一步?
此女,果然不简单。他默默将这一观察记下,准备寻机上报司徒大人。
凤清音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她需要展现一定的价值与潜力,过分的藏拙,在司徒凛这等人物面前,反而显得心虚。她要在“天赋不错的后辈”与“身怀隐秘的嫌疑者”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早膳过后,她并未继续闭关,而是向看守的诛邪使提出,希望见司徒凛一面,有要事禀报。
这个请求,很快被传递上去。
约莫一炷香后,凤清音被带到了镇魔司内一间布置简雅,却透着森严之气的书房。司徒凛端坐于主位,手边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灵茶,并未翻阅卷宗,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走进来,目光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昨日那般极具压迫感的审视。
“你求见本座,所为何事?”司徒凛开门见山,声音平淡。
凤清音执礼甚恭,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回禀司徒大人,晚辈昨夜修炼,偶有所得,修为略有精进。静极思动,想起一事,或对大人查案有所助益,不敢隐瞒。”
“哦?”司徒凛眉梢微挑,似乎对她主动提及修为精进有些意外,更对她所谓的“助益”产生了兴趣。“讲。”
“晚辈在青岚城时,曾与幽冥殿外围人员有过接触,侥幸获得一枚信物。”凤清音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并非那关键的鎏金螭纹佩,而是一枚材质普通、刻有诡异蛇纹的黑色铁牌,这正是当初在坠龙荒原从那名幽冥殿使者身上所得,一直未曾派上大用场。
她将铁牌呈上,继续道:“此物虽只是低级信物,但据晚辈后来查探,其内部结构特殊,蕴含一丝极其微弱的追踪印记,若非对幽冥殿功法气息极为熟悉,或灵识敏锐远超同阶,难以察觉。晚辈猜想,诛邪司内必有擅长此道的高人,或可凭此物,尝试反向追踪与其同源的气息,或许能在千嶂城内,乃至更远的地方,发现一些隐藏更深的幽冥殿暗桩。”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第一步。
主动交出无关紧要的线索,既表明了自己积极配合的态度,洗脱部分“心怀鬼胎”的嫌疑,又能将诛邪使的注意力引向追查幽冥殿残余势力。司徒凛既然是为查案而来,那么提供切实可行的调查方向,他必然不会拒绝。此举既能拖延时间,又能借诛邪司这把“快刀”,去清理那些可能对自己、对清音阁仍有威胁的幽冥殿潜伏者,可谓一石二鸟。
至于那丝所谓的“追踪印记”,半真半假。铁牌本身确有幽冥殿独特气息,而“反向追踪”的设想,则掺杂了她从异世记忆碎片中得到的关于能量波动溯源概念的模糊理解,听起来似是而非,却恰好投合了诛邪司办案的需求。
司徒凛接过铁牌,指尖在其上轻轻摩挲,一股冰冷的元力探入其中。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铁牌确实普通,但其内部构造和残留的气息,确与卷宗记载的几种幽冥殿信物特征吻合。而凤清音提到的“微弱追踪印记”及“反向追踪”的设想,虽然大胆,却并非毫无道理。此女不仅修炼天赋不俗,心思竟也如此缜密,竟能想到这一层?
他抬起眼,重新打量了一下凤清音。此女主动献计,是真想助他查案,还是想借刀杀人?或者,是想以此证明自身价值,换取更宽松的对待?
“你倒是心思灵巧。”司徒凛不置可否地将铁牌放在案上,“此法,本座会着人验证。”
这便是接纳了她的建议。
凤清音心中微定,面上依旧恭敬:“晚辈只是尽一份心力,希望能早日肃清邪魔,还北境安宁。”她顿了顿,语气略带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另外……晚辈修为新晋突破,深感千嶂城灵气稀薄,于稳固境界稍有阻碍。不知大人能否允许晚辈,在受限范围内,于城内购置些许辅助修炼的药材?晚辈愿以市价购买,绝无他意。”
这是第二步,以退为进,提出一个合情合理、看似微不足道的请求。既解释了为何主动现身(稳固境界需要资源),又进一步示弱(受困于此,修炼艰难),同时试探司徒凛对她限制的底线。
司徒凛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她所有心思。书房内安静了片刻,只有灵茶的热气袅袅升腾。
“可。”最终,他吐出一个字,“所需药材清单,需先经本座过目。采购之事,由镇魔司之人代办,不得经你清音阁之手。”
“多谢司徒大人!”凤清音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感激,躬身行礼。
允许她获取资源,哪怕过程被监控,也意味着这“牢笼”出现了一丝缝隙。这缝隙虽小,却已足够她做很多文章。她那份药材清单里,自然会有一些看似寻常,却能组合出特殊用途的材料。
离开书房,走在回廊下,感受着身后依旧如影随形的监视目光,凤清音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冽的弧度。
主动献计,是阳谋。
以退为进,是试探。
司徒凛,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你画下的牢笼,终究困不住欲要冲霄的凤鸣。
下一步,该让圣都那边,也听到一点来自北境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