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止一瞧她的神色就觉得她害怕。
一个农女出身的,在川州人脉再广,本事再大,也没见皇帝亲子这等身份的人物。
平头百姓听到皇亲国戚的名号,心慌意乱是正常的。
那真是对天下人生杀予夺的存在。
裴玄止顺着她头发摸了摸,“别怕,赵王不吃人。”
郭妡噗嗤笑了,“郎君说哪儿的话,妾只是想着赵王亲自上战场,皇上就不担心战场上刀枪无眼吗?”
裴玄止这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也跟着笑了声。
不在意道:“赵王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纸糊的,何况他身为宠妃之子,又是皇上的长子,这么多年没登上太子之位,就差着这几股东风呢。”
从他的口吻听来,确实与赵王关系不错。
郭妡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从前她只想守着西南这片山水,很少关注长安贵胄之间的事。
但进了郡公府就不一样了,她打听了不少。
大弘朝至今七代皇帝,除了太祖外,都子嗣不丰。
当今皇帝仅有两子三女成活,其中高皇后生二女,崇安公主沈婉嫣、平阳公主沈颖真。
郑贵妃生长子赵王沈楷,韦夫人生次子宋王沈斐,王贵嫔生三公主沈妙期。
其中郑贵妃与赵王母子最为得宠,是皇帝潜邸时就得宠至今的,于帝位继承来说,赵王最有优势。
他们母子也是郡公府最大的仪仗之一。
但因为非嫡出的身份,且高皇后娘家无比势大,赵王一直没得到正式的太子身份。
赵王肯定是急的,毕竟都二十五了。
这次请缨打奇番土司,也是冲着拿战功镀金来的。
明白归明白,哄裴玄止也还是要哄的。
“妾有些担心,那样身份贵重一个人,若在江川县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得连累郎君,妾觉得,他还是不来的好。”
她娇俏地偏了下头,灵动得跟山间灵鹿似的,满身满心为他考虑。
裴玄止被逗得一乐。
将她拖过来亲了口,宠溺道:“净说傻话。赵王要来,那是川州军民莫大的荣幸。总之,咱们做好这一手准备就是,来不来的也只由他了。”
郭妡无奈点了下头,末了依旧固执补一句,“来不来,都别害郎君。”
真是……
裴玄止失笑,将她抱住,语气亲昵的很,“怎的这么可爱?”
郭妡眼底纯净,藏着一丝小小的倔强,咧嘴笑了笑。
枕着裴玄止颈窝,“反正妾只要世子好。”
听着这蛮不讲理的话,裴玄止捏了下她鼻子,开心得不行的模样。
次日一早,裴玄止就叫人套了马车,带着郭妡出门,直奔东市。
几家首饰铺子都逛了个遍,一口气给郭妡买了五套首饰。
想了想,又去裁缝铺子,买了几套十分华贵的成衣。
剿了聚水寨后,裴玄止富得很。
区区三五百贯一套的首饰,几十贯一套的衣裳,他根本不带眨眼。
买完东西,又带着郭妡去朱记叫了桌席面,临走还打包了一堆糕点小吃。
城外山花漫山遍野,下午他再带着郭妡去踏了青。
快到黄昏才回府。
这一日逛的,裴玄止美其名是对郭妡这阵子辛苦的补偿。
事实上,全是郭妡在哄他,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直将他哄得不知今夕何夕。
回府下了马车,裴玄止直接横抱着郭妡就往后院钻。
长寿长康捧着满满几大包物件,飞快跟着。
两人的笑声,整个后院都听得真切。
几人欢喜,几人愁。
抚春院里,周云芝已经快两天没吃下饭。
想去见县主,又没借口,想见裴玄止,裴玄止一直在羡秋院窝着。
羡秋院那个地方,周云芝在潜意识里厌恶着,完全不想踏进去。
可郭妡不管她,趁着裴玄止在,派人去叫了后院所有姬妾。
周云芝不想来也得来。
等人到齐了,郭妡叫众人随意坐,自己黏黏糊糊贴着裴玄止。
浅浅笑了声,“趁着今日世子在,咱们姐妹商量下庆功宴的章程,我还是那个话,姐妹们都有自己的专长,能出力的都替府里出出力,实在没什么出彩的本事,就帮着打打下手,世子自不会少了大家的好处。”
说完,她抬头看裴玄止,裴玄止配合的点了个头。
郭妡目光又重新投向周云芝等人。
除开周云芝和刚被放出来的唐翘,其他人都喜不自胜。
上回让郭妡插手宴会,大家都得了好处。
这回直接让郭妡做主,她们还能少了油水吗?
郭妡在外奔波的这一个多月,这些人在府里,听着她的事迹,再看看裴玄止的态度,都知道得宠基本无望了。
硬要去争,她们谁都在郭娘子手下走不过两招。
那就不如多攒些体己,在郡公府也好过些。
好在,赚钱路子上,郭娘子真不亏待她们。
就这一点,比周娘子强了不知多少。
纪四娘第一个捧场,“郭姐姐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我们都听姐姐的!”
颂芳和莲蕊也雀跃地附和着,“我也是,我就听郭姐姐安排。”
逼得周云芝也只能表态,“郭妹妹安排就是。”
心里骂得如何厉害,当着裴玄止的面,不得不低头。
郭妡笑说:“既然姐妹们信任我,那我就做个安排。餐具、垫子、布巾这些东西,不必再买,纪妹妹叫家中商行送些新鲜草木、各色装饰绸缎进来就是。颂芳妹妹和莲蕊妹妹依旧去负责歌舞献艺,这回再去寻个杂耍班子来,军中的粗人,看不来那些风雅的,全是歌舞,场子可热不起来,价格就都按市价去付。
至于唐妹妹,上回宴会留下的能重复利用的东西,由你带着浣衣司淘洗干净,一一整理好。最后么,周姐姐统管府中仆妇,大宴当日,有劳周姐姐带人守好府里各处,尤其是关乎世子名誉的后院,不得再像上回,后院池子里还飘着个外男。”
她话一落,裴玄止就捏了下她手心,眼里写着“促狭鬼”三个字。
底下,周云芝脸色青白混作一团。
但其他人都已经高高兴兴应了,她又不敢当着裴玄止的面甩脸。
只得跟咽苍蝇似的咽下,接了这个没油水还责任重大的活儿。
等所有细节也安排妥当了,郭妡就叫她们各自回去。
裴玄止将她抱着就往净室去,笑呵呵的,“郭娘子办事,好生利索。”
郭妡也是笑,扬眉道:“岂能叫她们一直占着妾与郎君的好时光?”
“哈哈哈。”这话直说到裴玄止心坎里。
他大笑几声,往净室去都不急了,低头吻住她双唇。
黑黝黝的眼睛睁着,锁着她,告诉她好时光来了。
郭妡自是迎合他的。
夜色这样深沉。
因她受伤,裴玄止着实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今天她这般活蹦乱跳,裴玄止想要她的意思,在路上就已经表露得很清楚。
到这个份上,她肯定不跟他扭捏。
毕竟,长安又有贵人来。
不稳住裴玄止,如何有空去试探那贵人能不能做她的踏板?
她曾以为,要等裴玄止回长安,才有可能接触更多顶级权贵。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看来,教唆裴玄止剿匪这一步,真是收获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