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赖子把板车停在仓库门口,竹竿一根根卸下来靠墙码好。他抹了把汗,抬头看林晚正和陆峥商量遮阳棚怎么搭,便走过去说:“林姐,开业人多,我帮你看着点。”
林晚看了他一眼。这人以前净干堵路收钱的混事,可这两天送货从没误过,也没伸手碰过一分钱。她想了想,点头:“那你守在门口,别让人乱进后头货区。”
“放心吧!”二赖子挺起胸,“我盯得死死的。”
太阳刚爬到屋顶,便民小卖部门口就围满了人。王秀莲坐在柜台后头,手里攥着算盘,眼睛扫着进出的顾客。张婶带着几个村妇在货架前招呼,嘴里不停:“果冻一块五一斤,辣条八毛一包,汽水糖五分一颗啊!”
林晚站在价目表底下,一边应酬熟人,一边留意各处动静。第一批顾客挤进来抢购,场面热闹得很。有人买两包辣条还要再拿一包塞兜里,被张婶当场拦下:“咱这是明码标价,拿了就得给钱。”那人讪笑着掏票子,周围人哄笑一阵。
就在这当口,一个穿灰褂子的男人溜进了进货区。他东张西望,见没人注意,飞快抓起一包白糖往裤兜里塞,又顺手摸走两盒火柴。
二赖子一直盯着入口,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他没出声,悄悄绕过去,等那男人转身要走,一把拽住他衣领:“揣啥呢?拿出来!”
那人猛地挣扎:“你干啥!松手!”
“大白天偷东西,还喊冤?”二赖子力气大,直接把他胳膊反剪到背后,“林姐!这人偷货!”
人群哗地围上来。林晚拨开众人走到跟前,脸色沉下来:“搜口袋。”
张婶上前一掏,白糖和火柴全在。那男人还嘴硬:“这是我买的!票丢了!”
“票丢了?”林晚冷笑,“那你咋不找我补票,反倒往兜里塞?拉去大队,让支书评评理!”
“别别别!”那人慌了,“我就是手欠……下次不敢了……”
“少废话。”二赖子押着他往外走,“走!见支书去!”
消息传得快,不到半个钟头,村支书带着两个民兵赶来了。问清经过,他又查了赃物,脸一板:“老规矩,偷集体财物,记黑账,通报全村,罚工三天。”
那人瘫在地上直磕头。村支书却不急着走,反而转头看向二赖子:“你叫啥名?谁家的?”
“俺……俺是老赵家二赖子。”他搓着手,有点发怵。
“哦,你就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二赖?”村支书上下打量他,“现在改行抓贼了?”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该不是演戏吧?自己偷了再抓,图个表现?”
这话一出,不少人跟着点头。二赖子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我要真想捞好处,还能当众揭发?早把东西藏起来了!”
林晚站出来:“他是第一个发现的。要是串通,何必闹这么大动静?再说,咱们这儿有监控吗?有警卫吗?全靠人眼看着。他能站出来,就是好事。”
村支书点点头,忽然笑了:“说得对。过去的事翻篇了,现在能为集体出力,就是进步!”他拍了拍二赖子肩膀:“今天这事,记功一次!奖励五斤粮票,一条毛巾,写进村务简报,年底评先进优先考虑!”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哎哟,二赖子还能得奖?”
“人家现在可是护店英雄!”
“往后咱买东西也安心了,有他在门口站着,谁敢伸手?”
先前嘀咕的人也不吭声了,有人还主动凑上去拍他肩膀:“二赖啊,以后天天来守着呗!”
二赖子低着头,手还在抖。林晚看他这样,转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今天辛苦你了。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常来帮工,按天算工钱。”
他猛地抬头,眼眶都红了,只憋出一句:“中!我明天就来!”
这边风波刚平,又有顾客担心起来:“头一天就出贼,是不是个坏兆头啊?”
林晚立刻爬上小凳,高声说:“今天被抓的小偷,东西照价赔!但我们便民小卖部开门做生意,靠的是诚信,是便利,不会因为一个人坏了大家的买卖!”她顿了顿,扬声道:“今天凡买满五毛的,送水果糖一颗!先到先得!”
这话一出,刚才还犹豫的人立马挤回来抢购。果冻、辣条、汽水糖又卖得热火朝天。
太阳西斜,顾客渐渐散去。张婶她们开始清点货物,王秀莲抱着算盘核对账目。林晚在柜台后打开钱匣,一张张整理钞票。
仓库里灯亮了。陆峥下午接的电线通了电,四盏白炽灯挂在房梁上,照得货架通明。二赖子拿着扫帚在门口扫地,动作认真。
林晚抬头看他背影,忽然想起昨夜陆梅翻箱时触发机关的那个弹簧扣。那时她从空间换了瓷罐,如今二赖子也像换了个人。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原来每个人,都值得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二赖子扫完最后一块地,把扫帚靠墙放好。他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林晚:“林姐,这是我写的送货记录,今天跑了三趟,一趟都没差。”
林晚接过一看,字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她点点头:“明天还来?”
“来!”他用力应道,“我爹说了,做人要有良心,你给了机会,就得干出样子!”
林晚刚要把纸收进抽屉,忽然发现边缘有一行小字,像是临时加的——“明天早上六点,我提前来搬货”。
她抬眼望去,二赖子已经推着板车走出院子。车轮碾过门槛时发出“咯噔”一声,惊起屋角一只麻雀,扑棱棱飞向渐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