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正低头清点冰柜里的雪糕,听见屋外“哐”一声响,像是梯子撞上了墙。她抬头就看见陆峥踩在梯子上,手扶着屋顶边缘,慢慢往上爬。她刚想喊他小心,突然梯子一歪,底下那块石头松了,整个人直直摔了下来。
“砰!”
瓦片碎了一地,陆峥侧身砸在地上,肩膀先着地,右腿压在身子下面动不了。林晚冲过去跪在他身边,声音都变了:“陆峥!你咋样?能动不能动?”
陆峥咬着牙,额头全是汗,想撑起来却使不上劲。他喘着气说:“没事……歇会儿就好。”
“啥叫没事!”林晚眼眶发红,转身朝院里大喊,“妈!快出来!出事了!”
王秀莲正在屋里缝补衣服,听见喊声扔下针线就往外跑。一到门口看见儿子躺在地上,腿还别着,脸色刷一下白了。她扑过去抱住陆峥胳膊,声音发抖:“我的儿啊!你可别吓俺!”
“别哭!”林晚一把拉住她手腕,“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赶紧送卫生所!再晚一会儿,伤重了咋办?”
王秀莲抹了把脸,哆嗦着手去扶陆峥另一侧。两人架着他胳膊,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拽起来。陆峥疼得闷哼一声,右腿根本不敢落地。
“我背他。”王秀莲弯下腰。
“您年纪大了不行!”林晚脱下外衣撕成两半,蹲下身子把布条缠在陆峥腿上绑紧,“先固定住,不然路上更伤筋。”
三人一步一挪往村口走。太阳偏西,路上尘土扬起,每走几步陆峥就踉跄一下。林晚和王秀莲死死架着他,胳膊都被压得发麻。
走到半路,王秀莲喘得厉害,脚下一软差点跪倒。林晚赶紧扶住她:“妈,您撑住,马上就到了。”
“我不行了……这腿……”王秀莲扶着树干喘气,“晚啊,要不咱歇会儿?”
“不能停!”林晚声音绷得紧紧的,“越拖越不好,医生说了算不算数还得看伤情发展!咱不能拿命赌!”
王秀莲咬咬牙,又挺直身子:“走!为了我儿,拼了这条老命也得送到!”
终于看到卫生所门口那块木牌子。值班医生老刘正在熬药,闻声出来一看,赶紧让开屋子:“抬进来!放床上!”
他掀开裤腿检查,按了按肿起的地方,摇头:“没断骨头,是软组织挫伤加拉伤。但要是再晚来俩钟头,怕是要留后遗症。”
林晚攥着拳头问:“严重不?能走路吗?”
“两周内不准下地!”老刘瞪眼,“谁敢让他走,出了事别找我负责!药我开了,回去按时擦,每天热敷一次。记住——躺平!”
三人从卫生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陆峥坐在板车上由林晚推着,王秀莲跟在旁边扶着车沿。路过村口供销社,几个村民围上来问。
“咋了这是?”
“听说修房子摔了?”
“男人家干活难免磕碰,要紧不?”
林晚一句没答,只低着头往前走。王秀莲摆摆手:“别问了,医生说了要静养。”
回到家,林晚把陆峥扶到炕上躺好,又拿来热水袋敷腿。王秀莲翻出珍藏的鹿茸粉想给他冲水喝,被林晚拦住。
“医生没让吃补药,现在吃反而坏事。”
“可他是当兵回来的人,身子骨硬朗,不吃点啥补补怎么行?”王秀莲急得直搓手。
“妈,听我的。”林晚语气坚决,“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不是进补。货的事我来管,店里的事我也能顶住。他要是再出点事,这个家就塌了。”
话音刚落,陆峥开口了:“我躺两天就行,屋顶还没修完。下雨货全泡了,损失不起。”
“你还想着干活?”林晚猛地转头看他,“你是觉得我和妈都不够用力是不是?非得你自己拿命拼才安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晚声音高起来,“你倒下了谁管这个家?小卖部谁守?冰柜没人修电线烧了怎么办?你说啊!”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秀莲突然抽泣起来:“你爹也是这样……当年扛麻袋从车上摔下来,说没事,第二天咳血,第三天人就没了……我才四十岁就成了寡妇……现在你也要走这条路是不是?”
陆峥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林晚盯着他:“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过日子。你是我爸,是我妈的儿子,是我的男人。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三个咋活?”
陆峥闭上眼,喉结动了一下。
“这店是我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林晚声音低下去,“但我宁可它明天就关门,也不想看你躺在病床上。你懂不懂?”
王秀莲抹着眼泪点头:“是啊……咱现在有钱了,不用你拿命去拼。以前穷,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晚有本事,咱们一家人好好活着比啥都强。”
陆峥睁开眼,看着房梁,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让我躺两天。”
林晚松了口气,转身倒水递给他。王秀莲坐在炕边轻轻拍他手臂:“睡吧,娘守着你。”
夜深了,灯还亮着。林晚坐在小凳上,每隔一会儿就伸手探探陆峥额头。他睡得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王秀莲靠在墙角打盹,手还搭在儿子脚边。
林晚起身换掉凉了的热水袋,重新灌上热的。她摸了摸陆峥的腿,肿还没消。她轻手轻脚拉开抽屉,拿出记账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八月十二,陆峥修顶摔伤,送医无骨折,需卧床两周。今日停业半天,收入减半。教训:安全第一,人比钱重要。”
写完合上本子,她吹灭油灯,只留一盏小煤油灯在桌角。屋里昏黄一片,她坐回原位,眼睛始终没离开陆峥的脸。
门外风吹树叶沙沙响。林晚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发现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握住那只手,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