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面具完美地遮掩了他的表情。然而,男人临死前那句“你居然还能站在这里”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蹭着他记忆深处的迷雾。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头颅撕裂的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远比之前在公寓里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虽然戴着面具,但按在身侧的手指瞬间蜷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暴露了他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
琴酒缓缓放下枪,周身那股骇人的怒意并未完全消散。他墨绿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童磨那细微却无法完全掩饰的身体晃动和紧绷的手指。
一股更深的、混合着烦躁和计划被打乱的郁气猛地窜上心头。他带童磨出来是为了让他透口气,结果不仅撞上波本这个麻烦,还让这该死的叛徒用言语刺激得他头痛发作
精心安排的“简单放风”彻底变成了适得其反的刺激源,这让他感到难得的一种冰冷的挫败感。
“啧。”琴酒发出一声压抑着极度不耐和烦躁的声音,甚至懒得再看那尸体一眼。他烦躁地想把烟拿出来,但瞥了一眼童磨明显不适的状态,又硬生生忍住了。他只想立刻带童磨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处理干净。”他冷硬地对波本丢下一句命令,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波本就是他的下属。然后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大步走向童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迫人离开的气势。
就在琴酒即将擦身而过时
童磨强忍着几乎要冲破头颅的剧痛和眩晕感,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手指。
他没有去看波本,也没有立刻跟上琴酒。在琴酒带着烦躁风暴般的气场即将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刹那,童磨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虚弱地,朝琴酒的方向微微倾斜了一下身体。
他的动作很轻,幅度很小,仿佛只是因为不适而失去平衡。但在那微小的倾斜中,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极其短暂地、几乎只是用手背的外侧,轻轻擦碰了一下琴酒插在风衣口袋里的那只手臂的手肘部位。
隔着厚实的布料,那触碰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无声的、本能的抚慰意味
这个动作发生得极快,几乎与琴酒的步伐同步,快得连旁边观察力惊人的波本都未能完全捕捉到细节,只看到塔纳托斯似乎因为不适而微微晃了一下,靠近了琴酒一点。
但琴酒感受到了。
他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风衣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他盯着前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周身的戾气却悄然收敛了几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童磨此刻承受的痛苦,但这家伙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本能地试图安抚他?
这个认知让琴酒心底那股烦躁的郁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复杂难言。他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微微一滞。
童磨做完这个细微的动作后,似乎耗尽了力气,没有再停留,也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步伐略显滞涩地跟上琴酒已经重新迈开的步伐,只是这次,他的脚步似乎更靠近了琴酒一些,几乎是紧跟着他的背影。
波本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紫灰色的眼眸中精光闪烁。琴酒对塔纳托斯的维护程度,以及塔纳托斯那种微妙的状态,是受伤未愈?还是某种药物的强烈后遗症?都透着一股极其不寻常的气息。朗姆的疑心,绝非空穴来风。
就在琴酒带着童磨即将消失在门口时,波本的声音响起,带着他一贯的、仿佛关切又带着探究的腔调:
“塔纳托斯大人,您看起来状态似乎不太好?需要我帮忙联系医生吗?”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童磨略显虚浮的脚步上。
这一次,琴酒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径直消失在门外的阴影里。
童磨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面具下的视线似乎扫了波本一眼,那眼神隔着面具也显得冰冷而疏离,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慵懒调子,只是气息似乎比平时略短促一丝:“做好你的事,波本。”
波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琴酒,”他突然轻笑出声,紫灰色眼眸泛起危险的光,“你对塔纳托斯大人的保护欲,倒像是怕我抢了什么宝贝。还是说……”他故意拖长尾音,“某些秘密,见不得光?”
琴酒的枪口微微转向他,却在童磨摇头时又缓缓垂下。而后不再停留,快步跟上琴酒,两人的身影彻底融入走廊的黑暗。
波本站立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深思。他看着空荡的门口,又回头看了看椅子上那具额头上洞开的尸体。
他拿出手机,开始执行“处理干净”的命令,但紫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疑虑和愈发强烈的探究欲。琴酒和塔纳托斯之间……绝对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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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一丝不苟地清理完现场,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也掩盖不住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回到安全屋,冰冷的屏幕亮起,加密通讯接通,一片漆黑的画面中,只有那经过处理的、非人般的电子音响起:
【结果?】
“目标已处理,现场无痕。”波本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
电子音沉默了几秒,仿佛在衡量这个结果的得失,再开口时,那机械的调子似乎更冷硬了些:【过程。我收到报告,有……意外因素介入?】朗姆没有直接提塔纳托斯的名字,但指向性明确。
“是。”波本字斟句酌,“目标情绪崩溃,临死前对塔纳托斯大人喊了些……涉及过往的呓语。内容混乱,但似乎引起了塔纳托斯大人的强烈不适,状态明显不稳。”
“琴酒的反应……极为迅速且激烈,立即封口处决,随后显得异常烦躁,命令我善后,便带着人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