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后山的路,曾经是整个万兽谷最清幽、最宁静的地方。
如今,这条熟悉的小径,却变成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上官逸和萧远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这条路上。他们的脚下,是凝固的血泊和破碎的尸骸。越往里走,战斗的痕迹便越是惨烈,也越是……惊心动魄。
这里的尸体,不再仅仅是万兽谷的普通弟子,而是谷中最精锐的“兽牙”部队,以及那些平日里性情温顺、却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最狂野战力的护谷猛兽。
这里的战斗,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杀,但更是一场悍不畏死的血战。
万兽谷的每一个人,每一头兽,都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萧远看着这一幕幕惨烈的景象,虎目含泪,握着断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捏得发白。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在上官逸的身后,胸中积蓄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而走在最前面的上官逸,则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死寂。
他仿佛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深深地埋葬了起来,只留下了一个最纯粹、最冰冷的复仇执念。
终于,他们穿过了密林,来到了后山的禁地——葬虎崖。
这里,是历代金睛白虎王的埋骨之地,也是谷主项天行平日里闭关修行、感悟兽王之道的所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心脏,再次被狠狠地攥紧。
昔日那片平坦开阔的崖顶平台,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地面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达数尺的恐怖沟壑,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而在平台的中央,那头神骏无比、威风凛凛的神兽—白虎王,此刻,却浑身浴血,庞大的身躯,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它那身雪白的皮毛,早已被鲜血染红。身上,遍布着刀、枪、剑、戟留下的,密密麻麻的伤口。一支漆黑的、足有儿臂粗的巨大弩箭,更是从它的左眼贯入,没柄而入,彻底断绝了它的生机。
即便是死,这头兽中之王,依旧保持着向前扑咬的姿势,那双金色的瞳孔,圆睁着,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不屈。
“虎王……”萧远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而上官逸的目光,却越过了白虎王的尸体,落在了它用庞大身躯,奋力守护着的、那一方小小的石台之上。
石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倚靠在那里。
正是万兽谷谷主,“兽王”项天行!
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脸色灰败,气息全无,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项……项师叔……”
上官逸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着石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萧远紧随其后,每一步,都感觉重若千钧。
然而,就在上官逸即将靠近石台的时候。
“吼——!!!”
一声微弱,却充满了警告意味的低吼,从白虎王的尸身之下,突然响起。
一只满身是血、只有半大的、同样是通体雪白的幼虎,从虎王的腹下,艰难地爬了出来。它的一条后腿,似乎已经被打断了,只能用三条腿站立,但它依旧呲着稚嫩的牙,用那双同样是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上官逸,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的主人。
那是……虎王的幼崽。
看着这只即便是身负重伤,也依旧在拼死守护主人的小家伙,上官逸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仿佛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对着那只充满敌意的小老虎,轻声说道:“别怕……我们……不是敌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那份熟悉的气息,又或许是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悲伤。
那只小老虎眼中的敌意,渐渐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孩童般的、无助的哀鸣。
它“呜呜”地叫了两声,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上官逸的脚边,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上官逸的手。
上官逸再也忍不住,他伸出手,轻轻地抱起了这只幸存的小生命。
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石台上那道静静倚靠的身影时,两行滚烫的、带着血色的泪水,终于从他那通红的眼眶之中,决堤而下。
他抱着小老虎,一步一步,走到了项天行的面前,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师叔……侄儿……侄儿回来晚了……”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小老虎,突然又发出了一阵焦急的、低低的叫声。
上官逸一愣,他顺着小老虎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项天行那只垂落在身侧的、沾满了血污的手,其中一根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还没死!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上官逸!
他立刻将小老虎放下,也顾不-上任何礼节了,伸出手,闪电般地搭在了项天行的手腕之上!
一丝比游丝还要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脉搏,从他的指尖,传入了他的脑海。
“萧远!快!去叫苏樱和阿青过来!快!!!”
上官逸发出了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嘶哑的吼声!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盘膝坐下,将自己的双掌,稳稳地贴在了项天行的后心之上,将自己体内那股至刚至阳、也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焚天真气,毫无保留地、源源不断地,渡入了他师叔那早已如同寒冰般冰冷的身体之中!
无论如何!
哪怕是与天争命!
他也一定要,把项师叔,从鬼门关里,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