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先声夺人。
“皇帝陛下,罕盟人伤我大夏使臣,您要为我做主啊!
啊!疼!
我的胳膊动不了,烫坏的还没好呢,今天又挨了一刀,我这胳膊是要留在东兀了!
啊!肚子也疼。”
“赶快把布将军扶回去,请御医。”
东兀帝心里狂翻白眼,前两天手都烫烂了,也没见你嚎上一嗓子,照样上蹿下跳,今天这点小伤疼的跟杀猪似的,演的太假!
不就是打完人还想倒打一耙吗,赶紧滚蛋,当我堂堂东兀帝王是傻的吗,看不出这是苦肉计?
江大人:“布将军,哪疼?动不了吗?梁统领,要不你背着回去吧?”
布芙:“嗯,背回去。”
受重伤了嘛,动不了嘛。
哪疼?胳膊不算疼,腿倒是真有点疼。
梁正背起布芙,稳稳的往四方馆跑,身后东兀帝的声音渐行渐远:
“罕盟的朋友们,你们是我东兀尊贵的客人,两国即将联姻,万事以和为贵,切莫……”
四方馆,陆文铮虚弱的依靠在床头,耐心的听着老御医的叮咛嘱咐。
“哐当!”门被大力推开,梁正背着布芙跨门而入。
陆文铮怔了一下,什么情况?情急之下,都忘了装虚弱,急问:
“受伤了?蛮子干的?”
不对,布芙正偷偷的朝他眨眼睛,是差事没办好,又去惹祸了吧?
布芙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很快反应过来:“元帅,你醒了!毒都解了?”
也不知道新解毒丸子弄到手没。
“嗯,多亏了老先生妙手回春,事一会儿再说,先让老先生看看你的伤。”
接下来,给布芙包扎的过程,老御医很纳闷,不应该啊,他的金疮药涂上不杀肉,反而感觉凉丝丝的,疼感会减轻,可布将军咋疼的直叫唤?
仔细查看了两遍,刀伤不深,没伤到骨头,没伤到筋,咋就一碰就疼呢?
最后用布把胳膊吊到脖子上,她才说好受了。
陆文铮醒了,太医院该做的都做了,老御医也不愿意多留,匆匆离去。
屋内全是自己人了,陆文铮伸出手掌,一颗墨绿色的药丸子卧在手心,说道:
“他们给这个新解毒丸取了个名字叫‘化毒丸’,江大人,这颗你也收好,和那四本《大兀毒经》还有之前的三颗解毒丸,一并带回京都,呈给陛下,希望我大夏能早日制出化毒丸。”
布芙正琢磨着,陆文铮是怎么偷梁换柱把药藏起来的,是张大川给他打掩护了?还是药含到嘴里,趁老御医不注意又吐出来了?
想到这,布芙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恶心死了!
突然一声怒喝:“布芙!”
鸡皮疙瘩还没抖落完的布芙,被吓的一激灵,魂都离体了。
陆文铮不怒的时候,那股威严的气势就慑人,怒起来,吓的人肝颤。
“说!差事是怎么办的?”
布芙嘴巴蹦豆似的说了整个经过。
陆文铮问:“你是说,你到了之后,事情的前因后果问都没问,就去和蛮子打架了?”
“也不是,那个啥,我是替江大人出头去了,我大夏的文臣,被他们打的头都破皮了,这我能忍吗?
管他什么原因,就算江大人犯了滔天大罪,那也得我们大夏人自己管,他们算老几?
再说,江大人待人接物那么和善,差事办的好,字写的也好,多好一老头,被蛮子欺负了,我心疼,气不过。”
这几句话,把江大人感动的眼圈泛红,谁说自古文臣和武将势不两立,他江寒舟有生之年亲历了武将护文臣,不论因果,就因同是大夏人。
还夸他是个好老头儿,老脸都羞红了,过奖了,不敢当,咳咳,她也是个好姑娘。
江大人紧忙开口:“陆元帅,此事起因,全在老臣,是……”
陆文铮没有让江大人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从暴怒切换成了平常的样子,缓缓说道:
“江大人,您是礼部侍郎,两国外交,您比我们几个武夫更重视谨言慎行。
我想,定是蛮子出口伤人,辱我大夏在先,江大人为了维护大夏的尊严,必须争辩一二。
蛮子说不过您,就出手伤人,梁统领为护你周全,才和蛮子交手。”
全中,分析的就像亲眼看到的一样。
没有指责,更没有推卸责任,这是对同僚的极度信任,打断他开口解释,何尝不是对老臣的另一种尊敬。
江大人此时激动的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刻挥毫泼墨,即兴写篇文章,告诉满朝文臣:他被震撼到了。
文臣被武将尊重,文臣被武将护着,是何等心情!
陆文铮是好样的,大夏武将都是好样的!我大夏有将如此,何愁边疆不定?吾皇威武,大夏威武!
布芙哪知道江大人激动的就要祭天,见陆文铮的态度,还以为躲过一劫,挨不了骂也挨不了罚,大咧咧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蛮子就是嘴贱,手也贱,揍一顿就老实了。
战场上打不过我们,自己不知道反省,还挑我们不会武的文臣比划,惯的他毛病。
我看就该把这帮蛮子埋在东兀,他们老大不是亲自来了嘛,正好,先要了他的命,罕盟直接改朝换代,还省事了呢。”
在别国斩杀他国使臣,多敢想!
他从戴遇手里抢了个什么玩意?刺头,泼皮,惹祸精。
陆文铮深吸一口气,誓要将道理给她讲明白了,否则以后指不定得给他闯出滔天大祸来。
“今天这事,江大人和梁统领,那是事找上来,为了大夏的尊严,必须出手,这叫遇事不怕事。
你呢?那是没事找事!
自己不知错,还想把蛮子的命留在东兀,可用脑子仔细想过?”
陆文铮耐下性子,打算好好给布芙上一课,问:“我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使,使臣。”布芙答的有些没底气。
“两军交战,对方派来送信的人,或者派来谈判的人,叫什么?”
陆文铮停顿片刻,换了一个和战场有关的问题,这个布芙熟悉,打算从武将的角度给她分析分析。
“叫使者。”
“使臣也是使者,使者是朝廷命官,就叫使臣。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为什么?”
“自古的规矩,都得遵守呗。”
“那你还想对罕盟使团下手,岂不在破坏规矩?”
“是蛮子先破坏规矩,他们先动手的。”
“好,我也相信是他们先动的手,你认为,蛮子为什么这么做?”
“蛮子,蛮,野蛮未开化,做事就没分寸,不懂规矩。”
“那你怎知蛮子不是故意让所有人认为他们‘野蛮未开化’,所以做事没分寸,不懂规矩?
如果他们用‘野蛮未开化’做掩护,试探你底线的分寸,诱你破坏规矩呢?”
布芙怔愣一下,惊愕道:
“这么说的话,蛮子也太能装了,天天装傻子,结果耍的别人跟二傻子似的。
不过,不能吧,他们心眼有那么多吗?”
“他们要是真傻,能称霸罕盟草原吗?他们要是真傻,北焰军就不用和他们纠缠这么多年了。”
陆文铮背手而立,凝视着布芙,教训道:
“斩杀来使,是一种态度,是在告诉敌人:不谈判,不妥协,不投降,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杀使者,不只是杀给敌人看,也是杀给自己人看,后路已断,打输了全都得死。
对使者的态度,就是对这场战争的态度,斩杀来使,就意味着不给自己留后路。
东兀和我们大夏是什么关系?
是邦交友国,是联姻国,是有着十年之约的合作国。
对东兀来讲,我们是使臣,罕盟也是使臣,我们和罕盟势不两立。
但,在东兀的地界,我们不能动罕盟,罕盟也不敢动我们,斩了罕盟,就等于打了东兀的脸,罕盟动我们,也等于在挑战东兀。
东兀国力和军力之强大,天下共睹,不容忽视。
我们、罕盟都有所忌惮,谁都不愿意轻易与东兀兵戎相见。
所以,不能做和东兀撕破脸的事,得给东兀面子。
在这动手,不仅会让东兀颜面尽失,还会让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毕竟罕盟使团也是他们请来的客人。
再者说,两国交兵尚有不斩来使的规矩,何况是在第三方的地盘上?
他们是咱们的仇敌不假,但此刻他们披着使团的身份,揣着外交的名义,咱们在这儿动他们,就是坏了天下通行的道理。
可懂了?”
布芙懂了也懒得理睬这些弯弯绕,她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来处理矛盾:
谁拳头硬谁有理,有仇能当场报,绝不拖到第二天。
布芙痞里痞气的说道:“嗯,懂,行,不要他们命呗。可我揍也揍了,爱咋咋地。”
阴阳怪气的腔调里透着不服气。
陆文铮看不惯布芙那痞子样,冷哼一声,道:
“我大夏的实力也不是摆设,东兀同样忌惮我们,给我们面子,揍就揍了,能如何?
今天这事,罕盟那面,估计东兀几句话就安抚住了。
可我们这儿能不能哄好,就看布大将军的心情了。”
呦呵!布芙眼睛瞪的溜圆,亮的发光,这是惹祸不挨揍,还任你耍的意思?
江大人很无语,道理讲着讲着怎么还拐弯了,陆元帅这么教属下能行吗?
梁统领暗自窃笑,他终于懂了,北焰军为什么英勇无敌了。
“去把舆图拿来。”陆文铮吩咐布芙。
布芙麻利的取来,在桌案上展开,感觉陆文铮要搞一件大事情,隐隐有些期待。
“蛮子进了罕盟草原,想找到他们不容易,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机会难得,不吃掉他们,对不起我北焰军的名号。
东兀境内不好动手,那就把他们的命留在罕盟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