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书架立在屋子正中,既是书架,又是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书架前面,摆着一张书案和一把官帽椅,还有零七八碎的行医用物,这一区域就是医正办公写方子的地方。
书架后面,立着三排货架,用料结实,板材厚重,货架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偶尔有一缕药香从箱子里飘出。
布芙记得,医正每次取《大兀毒经》都是从书架后面拿出来,虽然书架把后面挡了个严实,布芙也能猜到,那书应是放在低处。
因为每次程太医出来都有些微喘,脸控的涨红,以他的年龄和身材看,高处多有不便,定是低处。
她开始逐一查看货架最底层,只走了一圈就发现了破绽,那里有明显的经常搬动木箱的痕迹。
木箱很普通,里面装着一堆棉絮状的东西,很轻,箱子也看不出哪有机关或者夹层。
箱子没问题,那就是货架了。
布芙仔细查看,原来在底层侧板上有个夹层,伪装的极好,要不是李大爪子教过她,她也未必看得出来。
用力一拉,就拉出个竖着的窄抽屉,抽屉里有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布芙看了一下锁眼,这锁李大爪子教她开过,她会,退下银手镯,掰直捅进去,咔哒,锁应声而开。
程医正捋着胡子慢慢踱步,他不信布芙能翻出来。
结果,布芙把毒经摔到他面前的时候,人都傻了,这丫头是怎么找到的?偷儿的本事她都会?
挟毒经以令太医,不给抄书就撕书,布芙完胜。
太医院这次出了十个人手,抄的飞快,用最短的时间把布芙打发走了。
布芙骑着二狼游荡在大街上,早知道这次抄这么快,完事的这么早,她就去找孟浪逛街了。
估计孟浪早就出去耍了,现在去驿站也抓不到人,算了,明天就明天。
下午空出这么多时间,不如自己去逛逛。
街上不让跑马,布芙也不知道去哪,干脆松了缰绳,任由二狼做主,驮到哪里算哪里。
一人一马,开启了一场没有目的地的,京城半日游。
布芙吃一口刚买的“花生穿衣服”,再吃一口在太医院打劫的红枣,混在嘴里一起嚼,又香又甜。
只有资深吃货才能想出这样的吃法,布芙很自豪。
一个茶馆里正在说书,两面墙的门板全都卸了下来,为了通风凉快,也为了吸引顾客,说书的声音正好能让路过的行人听个真切。
二狼被里面急促的鼓点声吸引,驮着布芙就往前挤,布芙听了几句,没好意思进去听,拍拍二狼的脑袋,赶紧走。
说书的讲的正是大夏女将军的故事,什么单臂可擒虎,什么黑甲煞神,后背生双翼……
布芙深呼一口气,有被吓到,心肝都乱颤了,都讲的什么玩意,还有那么多人听,离了个大谱。
还好,说书的没提名没提姓,说的肯定不是她。
走着走着,二狼忽的抬头甩尾巴,兴奋的耳朵都背过去了,踢踏着小碎步,驮着布芙就往人堆里钻。
里外围了三圈人,二狼硬是凭着蛮力,用它的大脑袋挤到了第一排。
一位老汉,手里拿着纸翻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随着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一动,翻花一变,花里有花,花中变花,精彩绝伦。
“上一变它是海棠花,下一变它是牡丹花,左一变它是芍药花,右一变它是合欢花;
翻一下它是芭蕉扇,扭一扭它是牛回首,碰一碰它是蝴蝶飞,动一动它是彩虹桥;
甩一下就甩出个花开富贵,甩两下就甩出个四季平安,甩三下就甩出个五谷丰登……”
二狼喜欢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布芙娇惯二狼无底线,扔了一角碎银过去。
“老丈,来两个!”
一个给二狼,一个送夫人。
老汉高兴的递过来两个翻花,作揖行礼:
“多谢,多谢这位,女将军?女将军!”
“女将军?”
众人回头,齐齐望向布芙。
轰的一下,人群迅速移动,将以老汉为中心的圆,转化成以布芙为中心的圆,欢呼雀跃,热情似火。
有要请布芙回家吃饭的,有要送布芙东西的,布芙有些招架不住,尴尬的朝老汉笑了笑,抱歉了老丈,扰了你的生意。
布芙不敢下马,怕下去就上不来了,让二狼慢慢的,一步一步将人群引回老汉摊前,拱手行礼:
“感谢各位老乡的盛情,军里有纪律,东西我是万不能收,心意领了,你们安心过好日子,就是对我们将士最大的褒奖。
我还有事,就不多留,先走一步,这位老丈的翻花实属不错,各位不要错过,告辞!”
好不容易脱离了人群,布芙松了一口气,两个翻花,一边一个别在辔头上,美的二狼走路都开始顺拐。
顺拐的二狼,越走越偏,布芙一看,好家伙,把她驮菜市场来了,它这是馋嘴想吃果子了?
买!
两斤山梨,二狼一个她一个,一人一马分赃均匀,二狼被哄的高兴,心甘情愿的掉头往闹市走。
布芙惦记着给胡志彪儿子买个贵重点的玩意,那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见过。
听说是个肉嘟嘟的胖家伙,猴精猴精的,八营的第一个小辈,她作为姑姑必须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
一路打听,一路吃,没走到地方,梨就吃没了,布芙接着一口花生一口枣,偶尔给二狼塞颗枣。
宝巷街,京城最为繁盛的黄金地段,街道宽敞干净,一铺难求。
最好的酒楼,最好的绸缎庄,最好的首饰铺,都在这里,客来客往,人头攒动,热闹之下尽是繁华。
街道中间,整整齐齐一排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好多东西见都没见过。
热风拂面,偏斜的阳光洒在宝巷街上,横出的飞檐翘脊,飘扬的幌子招牌,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一不映衬出京城的盛世繁华。
二狼踩在青石街道上,一步一声响,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恨不得脑门那撮白毛马上变成第三只眼,帮它一起看。
背上的布芙也没好到哪去,吃着,看着,感慨着,大夏的京城比东兀的京城好,她高兴。
有些想八营了,不知道大哥现在干嘛呢,是否还在关禁闭。
嘿,布芙瞧见个稀奇的。
一个小偷,相貌平平,扎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鬼影一样,悄无声息的贴到一个锦衣公子身后,探出两指,伸向锦衣公子的荷包。
“啪!”
一个枣核打在小偷手腕上,小偷一愣,并未收手,荷包就在眼前,不想轻易放弃。
再次伸手,打算改偷为抢,拽到手就跑。
“啪!”
一个囫囵个的红枣又打在手腕上,又一个打在眼皮上,紧接着腿弯上又挨了一下。
这时,锦衣公子也发现有人偷他荷包,回手一拳,没打到,又踹空一脚,眼瞅着小偷要跑。
锦衣公子也没想到自己连失两招,错愕回头,布芙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布芙!”
“吴涯!”
布芙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截住小偷的去路,一脚踹翻,单手把人按趴在地,仰头问吴涯:
“你侍卫呢?”
“哼!小爷上值用什么侍卫。”
吴涯扭头不看布芙,倔强里藏着埋怨。
“切!你有正事行了吧,咋那么笨,一个偷儿都治不住,你爹不是挺厉害的,都教了你个啥?
唉唉唉,别整那死出,干啥呢,要哭啊?”
“谁要哭,你别冤枉好人,我今天可没缠着你,你不许骂我!”
看着吴涯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布芙头大了一圈,小侯爷这是中邪了还是咋了,怎么动不动就要哭,她都有点不敢惹他了。
“你这是咋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哭个啥,憋回去,不许哭!”
“哼!我再也不理你了,母老虎!”
吴涯孩子气的,扭过头,彻底不搭理布芙。
布芙:“……”
她又想揍他了,可她腾不出手,手里还按着个小偷呢。
很快,兵马司的人赶过来,接手了小偷。
布芙腾出手,也不敢轻易揍那个小侯爷了,她怕他哭,看他那死出,真是没眼看,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要不哄哄?
“行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真的?你欺负我了,揍吗?”
布芙被气笑了,给了他肩膀一拳。
“那点气性,算我不对,咱俩之间,那层关系你甭想了,不过可以想想别的,比如做个兄弟。
你人还不错,叫声大哥,以后你的架我帮你打,前提是你得占理,你琢磨琢磨。”
因为正在想大哥,所以让他叫大哥,布芙也想当一次大哥,惦记这事好久了。
吴小侯爷眉眼舒展开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布芙,没表态,问了一句:“你来这干嘛?买东西?”
“嗯,兄弟家刚生了儿子,给孩子买个见面礼,你也来买东西?”
“我把我娘给惹生气了,想买个新鲜玩意哄哄她。”
“唉?你马辔上的什么东西?花花绿绿的?”
“叫声大哥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