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长川要跟着布芙一起走,被布芙连哄带骗的给劝下了。
她说她先回三门关,得先去上任报到,还得在城里赁个房子,安置好了,给他去信,再把他接过去,让他放心,京都城没人敢再欺负他。
乌狼城,她会留意动向,有任何消息都会及时告诉他。
如若有事,找徐有财,徐有财办不了的,那几个府邸,你随便去一个,都能护你周全。
布芙把一边去留给了乌木长川,一再强调,那两个老头,谁都不给玩,就说她说的。
府里大小事务一股脑全扔给了徐有财,徐有财拍胸脯保证,让她放心,保管给她打理的妥妥当当,还说等她再回来,让她看府里银子下的崽。
大白和小黑两个龙影卫被召回,这俩人一时还不适应,空落落的。
温柔听说布芙要走,哭的撕心裂肺的,把陆文铮和布芙都吓到了,怀个孕,情绪说来就来,一点防备都没有。
哄了好半天,还是哭,布芙试探的问:“那我不走了?”
“呜呜呜,那哪行,得走。”
“夫人姐,那咱别哭了,您这嗓子都哭哑了,再哭就哭坏了。”
“呜呜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也不想哭啊,可我停不下来啊!”
布芙:“……”
心服,口服。
这一日,天朗气清,布芙一人一马一杆枪,外加一个包袱,出了京都城,直奔三门关。
没有要紧事,也不着急,一人一马慢悠悠赶路,一晃,到京城四个多月了,都初冬了,寒意一天比一天凉,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刚组建十四队,正练兵呢。
也不知兄弟们都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都谁分到她手下,谁分到顾念成手下?八营防区也不知现在是那个队伍守着呢?胡志彪儿子该会坐着还是该会爬了?
好想他们啊。
想起前些日子收到顾念成的回信,可把她笑坏了,顾念成说大营那帮兵爱八卦,爱传谣,骑兵旅那些兵竟然迷信。
什么被箭射穿的箭囊,装过三次干粮后,能让箭矢自带准头;
什么伤口流的血滴进土里,若是冒泡,就说明这仗能赢;
什么上战场穿红肚兜,箭射不进心口;
什么军旗被鸟屎砸中,此战必败;
……
简直离了个大谱。
布芙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知不觉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长叹了一口气。
那些兵,迷信这些没影的东西,它们或许荒诞无稽,却藏着将士们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敬畏,以及在血雨腥风中,那点自欺欺人的底气。
就像黑夜里的一点火星,明知照不亮前路,偏让人忍不住朝着那点星光挪步。
很快,布芙和二狼晃悠到了出城后的第一个驿站。
大夏的驿站,差不多三十里一驿。
也有例外,二十里一驿的,比如靠近京城,或者在平原要道,军事重镇附近,都可缩短至二十里,以提升紧急文书的传递速度。
人马都不累,但布芙也进了驿站,让驿卒牵了二狼去饮水,她也要了碗热茶,边喝边歇脚。
正午时分,初冬的日头惨白,悬在头顶,却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种冰冷的、令人目眩的惨淡光芒。
远远的,一阵紧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如擂鼓,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疯狂。
布芙好奇的探头去看。
官道尽头,一个黑点急剧扩大,变成一骑,卷着漫天黄尘,像支脱弦的利箭,直扑驿站而来。
那马,口吐白沫,喘气粗的像拉风箱,浑身蒸腾着汗水的热气,仿佛刚从沸水里捞起。
马背上的信兵更是狼狈不堪。
他整个人伏在马颈上,潦草的胡茬盖了半张脸,满面尘土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沟壑,嘴唇干裂出血口子。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涣散,却又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凝聚,死死盯着前方。
他背上的三杆飞龙旗,代表着最高等级的“八百里加急”。
那胸前的竹筒,便是比性命还重的东西。
人未至,那嘶哑的、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的吼声已破空传来:
“八百里加急!换马!”
这嘶吼如同军令,死寂的驿站瞬间炸开!
布芙腾地一下站起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北边来的“八百里加急”!
难道三门关出事了?
她想上前问那个信兵到底出了何事?可是三门关失守?
但她不敢动,耽误一息都是罪过。
因为八百里加急是军机信,白天黑夜都不能停,快马连换,出错就得砍头,只认时辰,不认理由。
拦者斩,迟者诛。
路过的沿途各州府都必须快速放行,所有草寇盗贼皆避之不敢惊扰,可驭马直达金銮殿。
在信物送达之前,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挡路者就地斩杀,八百里加急若有失,以此驿站为点,方圆十里皆阵斩。
哪怕耽误几息的工夫,错失的可能就是一个先机,丢掉的或许就是一座城。
早已候在门口的驿丞脸色剧变,没有丝毫迟疑,用更大的嗓门向身后咆哮:
“快!快!上等好马!快!”
两个驿卒如同被弩机弹射而出,一人直冲马厩,另一人则抢步到驿道中央,手里拎着一桶清水。
狂奔的烈马冲到近前,前蹄一软,几乎跪倒,被那驿卒死死拽住笼头。
马身剧烈颤抖,热气扑面。
几乎在同一瞬,信兵从鞍上一跃而下,双腿踉跄,几乎栽倒,被另一个冲过来的驿卒一把架住。
他的嘴唇干裂,渗着血丝,喉咙里只有风箱般的嗬嗬声,不想再说一个字,只将那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死死亮出。
那驿卒看也不看,抄起水瓢,将冰冷的清水直接泼到他脸上,紧接着给他灌了一口热乎的米汤,又塞过一个湿漉漉的布包,里面是泡了盐的豆饼。
信兵胡乱抹了一把脸,将豆饼整个塞进嘴里,如同野兽般咀嚼,眼睛却死死盯着马厩方向。
马厩里,一匹筋骨强健的栗色骏马已被牵出,鞍鞯俱全。
牵马的驿卒喘着粗气,动作却快得惊人,一切只在两三个呼吸之间。
“走!再有二十里就到京城,进了城门一直跑就是皇宫!”驿丞嘶哑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