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桐的粉色裙摆扫过黄总监办公室的檀木门槛时，金属门把手上还沾着她刚才捏录音笔时沁出的薄汗。
她望着正低头整理曲谱的男人，甜美的声音裹着冰碴：“黄总监，您说的那个‘晚晴’……是不是苏晚晴？”
黄总监的钢笔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突然“啪”地一声砸在了谱子上。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了。墨水瓶里的墨水受到冲击，溅出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小节线旁。那滴墨水迅速晕开，形成了一团暗云，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
黄总监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透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疑惑。
“宋小姐怎么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宋雨桐微微一笑，她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手包，里面躺着那支录下苏晚晴与晓雯老师对话的录音笔。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却又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宋雨桐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轻盈，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当她走到黄总监面前时，她停下了脚步。空调的风轻轻地吹过，吹动了她的发丝，也让她腕间的疤痕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道疤痕在空调风里泛着白色，显得格外刺眼——那是去年林川爽约时，她用裁纸刀刻下的“专属印记”，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您上个月在音乐论坛上说，‘晚晴’的指法有苏氏家传琴谱的影子。”宋雨桐的目光落在黄总监的脸上，她的眼神锐利而犀利，仿佛能够穿透他的内心，“而整个云城，只有苏氏藏着那本《松风操》手抄本。”
黄总监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
作为业内有名的“星探总监”，他追踪“晚晴”的神秘身份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他在音乐论坛上发帖，不过是想引蛇出洞，看看能不能从众多回复中找到一些关于“晚晴”真实身份的线索。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钓到的竟然是宋家小姐。
他扫过宋雨桐裙角若隐若现的香奈儿蕾丝边，突然想起宋家刚注资了他旗下的新音乐厅。
“是。”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蒙了层白雾，“苏晚晴十五岁就拿过肖赛少年组金奖，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业内都猜她转型做商人，谁知道……”
“够了。”宋雨桐打断他，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盯着锁屏壁纸里林川穿代驾制服的照片——那是她趁他不注意偷拍的，“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苏晚晴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根本不配站在林川身边。”
林川正蹲在地下车库给电动车充电，手机在工装裤口袋里震得大腿发麻。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嘴角扯出抹无奈的笑——宋雨桐的备注还是高中时她强行改的“川川专属”，现在看着像根扎手的刺。
“喂？雨桐姐。”他按下接听键，电动车充电器的蜂鸣在耳边轻响。
“川川，你知道吗？”宋雨桐的声音甜得发腻，“你心爱的苏总其实是个隐藏的钢琴家，她瞒了你这么久！”
林川蹲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电动车把手上的防滑胶套——那是他上周帮苏晚晴代驾时，她下车前塞给他的，说“电动车把手太冰，这个保暖”。
他想起昨晚在她别墅，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琴键上，她弹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突然笑出声：“哇，姐还兼职搞艺术啊？怪不得你平时表情这么少，原来是在修炼‘钢琴家的高冷内功’？”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宋雨桐的呼吸声突然重了：“她既然有才华，为什么不公开？说明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林川站起身，电动车充电完成的提示音“滴”地响起。
他望着车库天花板上晃悠的感应灯，想起苏晚晴摸计算器时泛白的指节，想起她听到“晚晴”名字时耳尖的红：“也可能……”他故意拖长音调，“是因为她只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弹琴吧？”
“比如我这种‘不懂艺术’的代驾。”他补了句，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电话里传来玻璃杯摔碎的脆响。
林川把手机拿远些，听见宋雨桐急促的喘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林川你等着——”
“叮——”车库广播突然响起，“苏氏集团访客请至一楼前台登记。”林川瞥见手机电量只剩15%，赶紧说：“雨桐姐我电动车要没电了，回聊啊。”不等对方反应，他迅速挂断，屏幕亮起时，苏晚晴的未读消息跳出来：“今晚八点，来我办公室拿慈善音乐会的策划案。”
同一时间，黄总监办公室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角。
宋雨桐望着手机里刚收到的转账记录——三百万，足够让黄总监带媒体团队“碰巧”出现在苏氏大楼。
她对着玻璃幕墙整理发梢，镜中映出她泛红的眼尾，甜美的笑里淬着毒：“苏晚晴，你以为藏起琴谱就能藏起一切？明天这个时候，全云城都会知道，你的‘苏氏总裁’面具下，不过是个不敢面对舞台的胆小鬼。”
林川把电动车停在苏氏大楼门口时，抬头看见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摸出兜里的润喉糖——是苏晚晴今天塞给他的，青柠味，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一个味道。
正往楼里走，眼角余光瞥见一辆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贴着深色膜，隐约能看见里面架着的摄像机。
他脚步顿了顿，掏出手机给苏晚晴发消息：“苏总，今晚办公室可能需要多备点润喉糖。”
屏幕亮起的蓝光里，他听见商务车后座传来翻笔记本的声音，有人压低声音说：“黄总监，苏氏大楼到了。”
电梯间的镜面不锈钢映出林川调整工牌的动作，他指尖在“苏氏专属代驾”的烫金字上蹭了蹭，余光瞥见电梯数字从“1”跳到“2”。
楼外商务车的门刚推开时，他就数清了扛摄像机的三个，举话筒的两个，还有夹着笔记本、镜片反光的黄总监——总共六个人，正往大厅前台涌。
“各位老师早！”林川突然拔高声音，像喜剧表演里的报幕员，双手在胸前合十晃了晃，“我是苏总的私人代驾小林，看这架势，是来拍《豪门千金与钢琴》纪录片的？”
扛摄像机的年轻小伙手一抖，镜头差点砸到脚面。
黄总监的镜片被走廊灯光刺得发白，他刚要开口，林川已经模仿起对方在音乐论坛的语调：“‘苏小姐，我们音乐公司出价一个亿请您公开演出’——不过姐今早还跟我说呢，她现在啊，只想弹给一个人听。”
“谁？！”举话筒的女记者立刻把麦克风怼到林川面前，发梢扫过他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林川眨了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当——然——是——”他突然用手罩住嘴，压低声音，“她的老板。”
“苏氏集团董事长？苏老爷子？”笔记本记者唰地翻页，钢笔尖在”劲爆“两个字上戳出个洞。
“对咯！”林川打了个响指，从兜里摸出颗青柠味润喉糖抛向空中又接住，“苏老爷子最近总念叨耳朵痒，说想听点’能哄孙女儿笑的曲子‘。姐昨儿在别墅弹《小星星变奏曲》，老爷子听着听着就眯眼打呼了——您说这要拍出来，是不是比’神秘钢琴家‘更有看头？”
摄像机的补光灯突然亮起，晃得林川眯起眼。
他瞥见黄总监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抠着西装袖口——那是刚才宋雨桐转账时，他数三百万支票留下的习惯性动作。
“可业内都传‘晚晴’是国际级水准......”黄总监勉强扯出笑，声音发虚。
“国际级怎么了？”林川歪头，把润喉糖塞进嘴里，“我还知道姐会做糖醋排骨呢，能写进《总裁的隐藏技能》专题不？”他突然凑近举话筒的女记者，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姐要是公开弹琴，我这代驾可就失业了——她每次弹完琴都要去老巷子吃夜宵，非说‘钢琴家的胃要配路边摊才正宗’。”
记者们面面相觑。
扛摄像机的小伙子悄悄把镜头转向林川胸前的工牌，女记者的笔记本上“苏氏总裁亲民日常”几个字占了半页。
黄总监的额头沁出细汗，他望着人群里逐渐偏移的焦点，突然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苏晚晴从电梯里走出来时，黑色职业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乱作一团的记者，最后停在黄总监脸上：“黄总监。”
两个字像冰锥扎进空气。
黄总监的后颈立刻绷直，三百万的转账记录在脑海里炸成烟花——可此刻苏氏集团的法务部总监正从安全通道走过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封皮上“名誉侵权”四个字红得刺眼。
“苏总，我们就是......”
“如果贵公司再以‘采访’名义干扰我司正常工作。”苏晚晴打断他，声音像精密仪器般冷硬，“我会让法务部把‘骚扰’二字写进律师函，抄送贵公司所有合作方。”
黄总监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接话。
他冲记者们使了个眼色，摄像机的补光灯次第熄灭，人群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散向电梯口。
林川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提高声音：“各位老师慢走！下次拍《代驾与总裁的夜宵故事》，记得找我当特约嘉宾啊！”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被推开条缝。
宋雨桐缩在门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苏晚晴转身回办公室的背影，又瞥见林川弯腰捡起记者遗落的录音笔——那支笔外壳和她手包里的那支一模一样。
“宋小姐。”林川突然转身，冲消防门方向笑，“要不要听听’晚晴‘的独家演奏？我这儿有段录音......”他晃了晃手里的笔，”是昨晚姐在别墅弹的《月光》，最后有句没录进去的——’川子，糖炒栗子要加桂花蜜才甜‘。“
宋雨桐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望着林川转身走向总裁办公室的背影，指甲在门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直到那抹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消失在转角，她才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里林川的代驾制服被她按出个指纹印。
林川推开总裁办公室门时，苏晚晴正站在落地窗前。
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肩头，钢琴盖半开着，谱架上《松风操》的手抄本被风掀起一页。
“他们走了？”她没回头。
“走了。”林川把润喉糖盒放在她案头，“不过......”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刚才在电梯口，有记者拍了张咱俩的合照。”
苏晚晴转身，镜片后的眼尾泛起极淡的红：“要发朋友圈？”
“嗯。”林川划拉着手机，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配文我都想好了——”他突然顿住，望着苏晚晴落在琴键上的手，又补了句，“等姐弹完那首《小星星变奏曲》再发。”
窗外，宋雨桐的红色跑车呼啸着冲出地下车库，后视镜里苏氏大楼的灯光渐远。
她盯着手机里林川的朋友圈界面——那条状态还没发，但预览图里，林川的牛仔外套和苏晚晴的黑裙挨在一起，背景是半开的钢琴盖。
“叮——”
林川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晚晴发来的消息：“八点半，老巷子糖炒栗子摊。”
他低头打字：“要加桂花蜜？”
屏幕亮起的蓝光里，他看见苏晚晴在琴凳上坐直，指尖轻触琴键。
月光落进她的眼睛，像落进一潭久未起波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