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足以湮灭存在概念的黑色光束,精准地,没入了秦渊的眉心。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
甚至连秦渊的头发丝,都未曾飘动分毫。
在远处,赵无极那已经彻底被绝望占据的瞳孔中,他看到那个青衫身影,似乎注定要像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一样,无声无息地消融,化为虚无。
然而,秦渊只是身形微微一顿。
仅此而已。
那股足以将元婴神魂连同其存在痕迹都一同抹去的恐怖洪流,在涌入他识海的刹那,便如同泥牛入海。
不,比那更彻底。
如果说秦渊的识海是一片无垠的星空,那么这股毁灭性的力量,连一颗流星都算不上。它涌入的瞬间,便被那片由无数微弱光点组成的“谷心”本源,那个缓缓旋转的灵魂星海,轻而易举地包裹。
没有对抗,没有冲突。
星海只是旋转着。
那些代表着凡人执念的微光,轻轻闪烁。
老妇人思念亡儿的悲伤,将这股力量中的“怨毒”分解。
散修临死前对剑道的向往,将这股力量中的“毁灭”消磨。
书生对爱人许下的承诺,将这股力量中的“混乱”理顺。
……
一股股来自人间的,最朴素、最原始的情感与执念,如同一场温柔的春雨,悄无声息地将这股来自天外邪魔的终极恶意,分解、消化、吸收。
这股力量的本质,是一种极致的吞噬、同化、毁灭的欲望。
它强大,纯粹,不容置疑。
可是在这片由数十万种不同欲望、不同执念、不同情感交织而成的众生百态图面前,它那单一的“恶”,显得如此的单薄,如此的可笑。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奔流不息的江河。
它甚至没能让河水变得更浑浊一分,便被稀释得无影无踪,最终化为了滋养这条大河的,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秦渊甚至从被分解的力量碎片中,窥见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那是一片死寂的星空,没有生命,没有光。无数个如同眼前这般的庞然大物,如同宇宙的蝗虫,麻木地、机械地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走向衰亡的世界,将一切物质与非物质的存在,都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它们没有喜悦,没有愤怒。
吞噬,只是为了存在。
存在,只是为了吞噬。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秦渊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庞大魔躯带来的无尽恐惧,直视其混乱的核心。
“原来,你的‘道’,只是饥饿。”
他轻声自语。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这片被混乱与疯狂充斥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
那声音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了然。一种庖丁解牛后,洞悉了其所有脉络肌理的了然。
当最神秘的恐惧,被揭开了其最简单的本质后,它便不再可怕。
古魔那亿万只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似于“惊愕”与“暴怒”的混乱情绪。它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本源攻击,会对这只蝼蚁无效。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蠕动,更多的触手,更强的恶意,正在酝酿。
然而,秦渊没有再给它机会。
他抬起了手中的凡铁长剑。
这一次,他没有再划出那象征守护与归途的“山河”。
他的手腕,以一种极为灵巧写意的姿态,轻轻一抖,一振。
剑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
没有剑气,没有剑光。
可是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随着秦渊这一剑的挥出,一股炙热的、鲜活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气”,凭空而生。
那不是灵气,不是魔气,更不是剑气。
那是……人间烟火气。
仿佛是在一个凡人城池的喧闹街角,一家小饭馆的后厨里,一位经验老道的厨师,正猛火颠勺,将锅中的菜肴与滚油爆炒。那股热烈、奔放、充满了生活味道的气息,随着每一次颠勺,每一次翻炒,升腾而起。
秦渊这一剑,蕴含的,正是这样一道意念。
一道凡人厨师,为了生计,为了让食客吃上一口热饭,而专注爆炒的意念。
剑锋,随着这股意念,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古魔那庞大如山岳的魔躯之上。
它点中的位置,不是什么显眼的要害,只是一处无数扭曲血肉蠕动交汇的,看似毫不起眼的节点。
那里,正是古魔体内无数混乱力量流转,最为薄弱,也最为关键的一个“气门”。
就像厨师颠勺,总要找到那个最合适的发力点。
这一点,恰到好处。
那炙热的人间烟火气,顺着剑尖,注入了古魔冰冷、混乱、死寂的身体。
就像一滴滚油,滴入了冰水之中。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巨响,从古魔的体内爆发开来!
它那看似坚不可摧,连空间都能扭曲的魔躯,被这一点“烟火气”引爆,以那个节点为中心,猛地炸开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巨大豁口!
黑色的、腥臭的、粘稠的液体与血肉碎片,如同火山喷发般四散飞溅。
“吼——!!!”
古魔那亿万张嘴,同时发出了一阵穿透神魂的无声咆哮。
那咆哮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毁灭欲,不再是混乱的疯狂。
而是……纯粹的,它从未体验过的……
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