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荒原,暗红色的土地仿佛被鲜血浸透,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三轮大小不一的暗红邪月高悬于昏黄的天空,投下令人不安的光晕,将整个荒原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赤色夜幕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灵气虽充沛,却狂暴驳杂,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寻常修士在此久待,恐有走火入魔之危。
林业一行人降落后,迅速清理了战场痕迹,并将那几名被禁锢的土着俘虏带入一处相对隐蔽的岩石裂隙深处。
凌风子长老不愧是风雷阁专司侦查与审讯的精英,他取出一套刻画着细密符文、形如七弦琴的法器——“问心琴”。
琴音袅袅,并非悦耳之声,而是直透神魂的波动,配合特定的秘术,能够瓦解心防,引导吐露真言。
过程并不顺利。这些土着神魂结构似乎与流云星域人族略有差异,且意志极为坚韧凶悍,充满了对“外来者”的本能敌视。
凌风子耗费近两个时辰,额头见汗,才终于从那名元婴后期的俘虏口中,断断续续撬出了一些支离破碎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结合零碎的信息拼凑,众人对这片“赤血荒原”有了初步认知:
此地广袤无边,资源匮乏,环境极端恶劣。生存于此的土着自称“赤血族”,并非单一族群,而是由无数大小部落、流寇团伙组成的松散联盟,信奉着那三轮“赤血邪月”,认为月光能赐予他们力量。
他们的修炼体系极其原始粗暴,不重道法感悟,专精淬炼肉身,引动荒原中狂暴的“血煞之气”入体,战斗方式悍不畏死,擅长近身搏杀,功法带有强烈的腐蚀与吞噬特性。各个部落、团伙之间为了有限的资源和地盘,征战杀伐是常态,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对于外来者,赤血族的态度高度一致——视为猎物或入侵者,格杀勿论。
“崇拜邪月……血煞之气……永续征战……”林业沉吟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岩壁上划过一道秩序符文,将那试图侵蚀过来的驳杂灵气悄然化解。这方天地的法则,充满了混乱与毁灭的倾向,与他所修的秩序大道几乎背道而驰。在此地久留,对他而言亦是一种无形的消耗与磨砺。
与此同时,林业亲自带领两名擅长勘察与阵法的元婴队员,对周边区域进行了更细致的搜索。凭借炼虚期强大的神识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他们很快在数里外发现了一处更为隐蔽的洼地。
那里有临时挖掘的简陋洞穴,洞口布置着已失效的隐匿阵法残迹,手法虽显稚嫩,却带着流云星域阵法体系的明显特征!
“是霄儿的手笔!”林业眼神一凝。他在洞穴内仔细探查,果然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枚被尘土半掩的、散发着微弱太阴寒气的月牙形耳坠。这正是柳凝霜送给女儿林霄的护身法器之一!
拿起耳坠,林业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残留着女儿焦急、决绝的情绪波动,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洞穴内还有几处打斗痕迹和干涸的血迹,并非人族,显示林辰他们曾在此短暂休整,并遭遇了袭击,随后匆忙撤离。
“他们还活着,但处境不妙。”林业心中稍安,却又提起更深的忧虑。从痕迹判断,撤离方向是朝着荒原更深处,那里根据俘虏供述,是几个大型赤血部落的势力范围,更加危险。
就在这时,天际那三轮暗红邪月的光芒骤然变得浓郁欲滴!仿佛真的有粘稠的血液要从月中流淌下来!
整个荒原的灵气瞬间沸腾、暴动!地面微微震颤,远处传来无数凶兽嗜血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的血煞之气浓度飙升,甚至开始凝聚成淡淡的红色雾霭!
“不好!是月潮!”一名精通御兽的元婴队员脸色发白,“邪月至中天,会引动荒原煞气潮汐,所有凶兽都会陷入狂暴,实力暴涨!我们必须立刻寻找坚固掩体!”
话音未落,众人便感到脚下大地传来密集的震动!只见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无数形态狰狞、双眼赤红的荒原凶兽,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其中有身披骨甲、头生独角的巨狼,有翼展数丈、口吐毒焰的怪鸟,更有一些难以名状的、由血肉和骨骼胡乱拼凑而成的诡异生物!
兽潮规模不大,但气息凶戾,被那邪月光辉一照,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般,速度力量激增!
“结圆阵!固守!”凌风子长老厉声喝道。五名元婴队员瞬间背靠背结成战阵,灵力联结,光芒闪烁,将两名负责审讯的队员护在中心。各种防御法术、符箓不要钱般撒出,与汹涌而来的兽潮狠狠撞在一起!
轰!轰!轰!
法术的光芒与凶兽的利爪獠牙交织,爆炸声、嘶吼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队员们虽配合默契,实力不俗,但在这种环境下,灵力消耗极大,且受到煞气侵蚀,很快就有人挂彩,战阵摇摇欲坠。
林业并未立刻出手,他悬浮在半空,冷静地观察着。这些凶兽单体实力大多在金丹到元婴不等,但数量众多,更麻烦的是它们完全被血煞支配,毫无恐惧,只有毁灭的本能。他需要评估这种“月潮”的规律和威胁等级。
眼看一名队员即将被一头化神初期的巨型骨狼扑中,林业终于动了。他甚至没有施展任何华丽法术,只是并指朝着那骨狼虚虚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秩序之力瞬间笼罩了骨狼。那骨狼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陷入了时间泥潭,它周身沸腾的血煞之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抚平、梳理,变得温顺紊乱。
下一刻,骨狼眼中的赤红迅速消退,露出短暂的迷茫,随即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般软倒在地,气息奄奄。
林业如法炮制,指尖连点,每一次点出,都有一片区域的凶兽动作迟滞,煞气溃散,失去战斗力。他并非杀戮,而是以无上秩序道韵,强行“安抚”了这些被煞气支配的生物,瓦解了它们的狂暴状态。
不过十息之间,汹涌的兽潮竟被他一人轻而易举地“平息”了下来。残存的凶兽恢复了部分理智,感受到林业身上那如渊如狱的恐怖气息,惊恐地嘶吼着,四散逃窜,不敢再靠近。
凌风子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对炼虚期的手段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已非力量的碾压,而是近乎规则层面的掌控!
“此地不宜久留,月潮期间,煞气侵蚀会持续加强。”林业落下身形,语气凝重。他手中摩挲着那枚月牙耳坠,神识全力展开,结合秩序道韵对同源气息的感应,仔细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林霄等人的微弱气息轨迹。
“情报结合痕迹,辰儿他们应是朝着东北方向去了。那个方向,俘虏提及有一个名为‘黑齿’的大型部落盘踞,以凶悍和排外着称。”林业迅速做出判断,“不能再等后续了,必须立刻追上去!”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俘虏和疲惫的队员,果断下令:“凌风子,你带两人,押送俘虏返回通道入口附近,建立临时隐蔽据点,设法与流云星域取得联系,传递初步情报。其余人,随我即刻出发追踪!”
“盟主,您独自前往太危险了!”凌风子急道。
“无妨。”林业目光坚定,“炼虚之境,于此界已有自保之力。拖延一刻,辰儿他们便多一分危险。你们按计划行事,保持玉符联络。”
不再多言,林业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循着那丝微弱的感应,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两名被点名的元婴队员紧随其后。
在邪月赤光下赶路,是一种极其艰难的体验。煞气如刀,不断侵蚀护体灵光,神识探查范围也受到极大压制。林业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秩序道域,净化周身环境,才能保持速度。
追踪了约莫一日一夜,沿途又发现了几处短暂停留和战斗的痕迹,对手似乎是不同的赤血族小队,显示林辰等人一直在被追杀或主动躲避。就在林业心中焦虑渐增之时,前方一处较为开阔的谷地中,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谷地内,一片狼藉!数十具赤血族战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状极惨,大多是被凌厉的剑气或霸道的法术瞬间击杀。但除此之外,还有几具尸体穿着截然不同的服饰,皮肤呈暗青色,身上缠绕着阴冷的鬼气,显然属于另一股势力!
战场中央,残留着一种极其强横、带着毁灭意志的能量波动,远超化神期,甚至让刚刚突破炼虚的林业都感到一丝心悸!
“这是……两股土着势力在此火并?”一名元婴队员骇然道。
林业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具暗青色皮肤的尸体,又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眉头紧锁:“不像是简单的部落冲突。这能量……充满了死亡与寂灭的味道,与赤血族的血煞之气截然不同。这赤血荒原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他抬起头,望向东北方更深处,那里是黑齿部落的方向,也是林辰等人气息消失的方向。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涉及第三方强大势力的战斗,无疑给本就不明朗的前路,又蒙上了一层更厚重的迷雾。
赤夜漫漫,讯息零碎,追踪之路,危机四伏。林业深吸一口带着血腥与未知的空气,眼神愈发锐利。无论前方是何等龙潭虎穴,他都必须要闯上一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