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熔炉”的爆炸艺术,为霍天渊的“环保丹道”增添了浓墨重彩的进攻性一笔,但也让他意识到,这种纯粹追求破坏力的路子,终究偏离了丹道“创造与升华”的本意。他将那尊不安分的炉子小心封存,作为压箱底的“秘密武器”,目光重新投向了正统丹道的探索,只是那目光中,依旧带着他独有的、不肯循规蹈矩的执拗。
这一日,玄骨真人心情颇佳,取出了一枚自己早年炼制的“蕴神丹”给霍天渊观摩,意在激励他踏实进取。那丹药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温润如白玉,最引人注目的是,丹药表面自然凝结着三道如同云霞流转、又似符文暗藏的天然纹路——丹纹。
“丹纹,乃丹药品质达到极高层次,内蕴药力与天地道韵交感,自然外显的标识。”玄骨真人捻须讲解,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得,“丹纹天成,非人力可强求。一道丹纹,便已是难得,三道丹纹,堪称上品。纹路越清晰、越玄奥,代表丹药蕴含的道韵越深,药效越强,甚至可能产生额外的神异。”
霍天渊接过那枚三道丹纹的蕴神丹,指尖能感受到丹药内部传来的、如同呼吸般律动的磅礴药力与隐晦道则。那丹纹浑然天成,仿佛本就是丹药的一部分,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美感与奥秘。
他心中深受震撼。与自己那些靠着“千药宝釉”或“声音控火”等取巧方式炼出的、药效或许不俗但卖相往往一言难尽的丹药相比,这枚丹纹灵丹才更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是丹道修为的真正体现。
一种强烈的渴望在他心中升起——他也想炼出拥有丹纹的丹药!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接下来的日子里,霍天渊尝试了多种已知的、可能孕育丹纹的高阶丹方,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珍贵的材料。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败。不是火候掌控稍差,就是药性融合不够完美,即便偶尔侥幸成丹,品质也顶多达到中上,距离引动天地道韵、自生丹纹的境界,总是差着那看似微不足道、实则遥不可及的一线。
望着手中几颗虽然药效尚可、但表面光秃秃、毫无灵性的“光板”丹药,再对比玄骨真人那枚云霞缭绕的三纹灵丹,霍天渊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那天然丹纹,如同天堑,横亘在他与真正丹道高手之间。
焦躁之下,一个极其荒谬、带着几分自暴自弃意味的念头,如同毒草般从他心底滋生出来。
“既然天生不出……那我能不能……自己画上去?”
这个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丹纹是道韵的外显,是天地规则的认可,岂是人力笔墨可以模拟?这无异于给土坯瓦罐画上青花,就想冒充官窑瓷器,徒增笑耳。
但霍天渊的倔脾气上来了。他偏要试试这最“形式主义”、最被正统所不齿的方法!
他找来了最小号的、用于雕刻阵法节点的“星纹刻刀”,又选取了几颗他炼废的、本身材质尚可、但药性已失或混乱的“废丹”——这些丹药弃之可惜,正好拿来“糟蹋”。
他回忆着玄骨真人那枚蕴神丹上的云霞纹路,又翻看古籍中记载的其他丹纹形态,然后屏息凝神,运起一丝微弱的神识附着在刻刀尖上,开始小心翼翼地在那光滑的废丹表面,模仿、雕刻起来。
这绝非易事。丹药表面坚硬且弧度特殊,刻刀稍一用力就可能崩碎丹体,力道轻了又留不下痕迹。他全神贯注,手腕稳如磐石,刀尖如同绣花,在丹药表面留下纤细、连贯、尽可能模仿自然韵味的刻痕。
他先是刻了一颗模仿云霞纹的,又刻了一颗模仿水波纹的,还有一颗尝试刻画了某种简易的聚灵阵纹。刻完之后,原本光秃秃的废丹表面,果然多了一些人工的“纹路”。只是这纹路匠气十足,线条生硬,与天然丹纹那种浑然天成、道韵自生的感觉相差甚远,怎么看都像是拙劣的仿制品。
恰在此时,玄骨真人和几位前来拜访的同道长老走入小院,想看看霍天渊近日的“研究”进展。当他们看到霍天渊正拿着刻刀,对着几颗毫无灵气的废丹“精雕细琢”时,都不由得愣住了。
待看清他是在雕刻仿造丹纹后,一位性子耿直的王长老率先忍不住,指着霍天渊手中的“作品”,哈哈大笑起来:“霍小子!你……你这是在做什么?给泥菩萨贴金吗?丹纹乃是大道显化,岂是你能用刻刀画出来的?此等行为,简直是……形式主义的极致!滑天下之大稽!”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忍俊不禁,纷纷摇头。玄骨真人以手扶额,感觉老脸都有些发烫,呵斥道:“胡闹!还不快住手!丹道之玄奥,在于内在药力与天地共鸣,岂是追求这表面文章?真是走火入魔了!”
霍天渊被众人当面嘲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放下刻刀和那几颗“雕花废丹”,心中那点不服气的火苗也被浇灭了大半。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
众人笑过之后,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转而讨论起其他丹道问题。那几颗被雕刻了假丹纹的废丹,也被随意地丢弃在石桌的一角,无人再理会。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众人争论、灵气自然流转的小院环境中,那几颗被遗弃的“雕花废丹”,其表面那些人工刻痕,正在发生着极其微妙的变化。
石桌恰好位于小院聚灵阵的一个边缘节点附近,平日里灵气就比别处浓郁些许。霍天渊雕刻时,那附着在刻刀上的微弱神识,以及他全神贯注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对丹纹道韵的向往与理解,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残留在了那些刻痕之中。
此刻,在周围流动的天地灵气无意识的浸润下,那些原本死板的、人工的刻痕,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活力。它们开始极其缓慢地、自发地微调着自身的走向、深浅,向着更符合某种自然韵律的方向演变!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废丹内部那些早已沉寂、混乱的药力残渣,竟也被这些“活”过来的刻痕所引动,开始了一丝微弱的、有序的流转,仿佛干涸的河床被重新引入了涓涓细流!
数个时辰后,当众人散去,霍天渊垂头丧气地准备收拾残局时,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石桌角落,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只见那几颗原本毫无光泽、被判定为彻底报废的丹药,此刻竟然隐隐散发出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灵晕!尤其是那颗模仿云霞纹的废丹,其表面那些原本生硬的刻痕,此刻看去,竟然多了几分流畅与自然,隐隐与周围的灵气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这是?!”霍天渊心脏狂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摄起那颗“云霞纹废丹”,神识仔细探查。
丹药内部,原本死寂混乱的药力,竟然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并且在那“丹纹”的引导下,开始自行梳理、纯化!虽然距离真正的灵丹还差得远,但这确确实实是从“死”到“生”的逆转!
假的丹纹,竟然引动了真的道韵?!
霍天渊瞬间明悟!丹纹的本质,是道韵的载体与放大器!他手工雕刻的纹路,虽然起始于“形似”,但在他专注雕刻时注入的那丝对“道韵”的理解和渴望,以及刻痕本身对灵气流动产生的细微影响,阴差阳错地,在这枚废丹上,构建了一个极其简陋、却真实有效的“道韵引动结构”!
这个结构如同一个种子,一个坐标,吸引着天地间游离的对应道韵,并引导着丹药内部残存药力向其靠拢,从而达到了“起死回生”、点石成金的效果!
他立刻将其余几颗“雕花废丹”也检查了一遍,发现都有类似的变化,只是程度不同。模仿水波纹的那颗,气息变得柔和绵长;刻画了聚灵阵纹的那颗,则对灵气的吸纳能力明显增强!
“形式主义……呵呵……”霍天渊看着手中这颗重获新生的“废丹”,再回想王长老的嘲笑和玄骨真人的呵斥,脸上露出了复杂而又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笑容。
他这看似最荒唐、最徒具形式的举动,却歪打正着,触及了丹纹乃至丹道最核心的本质——道韵的引导与承载!
虽然这种方式炼出的“丹纹”远不如天成之纹玄妙,效力也天差地远,但它揭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可能性:丹纹,或许并非完全不可人力干预!
消息传出,再次引发哗然。
王长老等人听闻后,第一时间赶来求证,当亲眼看到那几颗“起死回生”的废丹时,一个个表情精彩纷呈,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嘲笑之言犹在耳边,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玄骨真人则是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霍天渊,眼神复杂难明:“先是量子纠缠,后是声音控火,如今又是雕纹引韵……小子,你这‘形式主义’,怕是要为我等固步自封的‘本质论’,打开一扇新的窗户了。只是此法……太过取巧,亦太过依赖机缘与个人悟性,难以复制啊。”
霍天渊摩挲着手中那颗带着人工云霞纹的“新生”丹药,感受着其中微弱却真实的道韵流转,心中一片澄明。
他的路,或许依旧充满了旁门左道的非议,但每一次的“胡闹”背后,似乎都藏着对丹道至理的另一重解读。
“不能复制又如何?”他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至少证明,这条路上,并非只有一条既定的轨迹可走。”
他的“丹纹模仿秀”,最终秀出的,并非完美的赝品,而是一个关于“可能性”的、真实不虚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