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背着战玲珑在密林中狂奔。
身后的追杀者越来越近——不是黑煞门那七人，那些家伙已被林风用特殊手法封了灵力，由外门弟子们押送回宗。现在追来的，是另一批人，人数更多，气息更阴毒。
“该死，到底有多少老鼠潜进来了……”林风咬牙，脚下步伐又快三分。
战玲珑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蚀骨煞的毒性虽被林风暂时压制，但仍在她经脉中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她能感觉到林风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混合着血腥气，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放我……下来……”她艰难开口，“你一个人……能走……”
“闭嘴。”林风难得对她用了重语气，“省点力气，别说话。”
他跃过一条溪流，落地时故意踩断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将几枚铜钱状的铁片撒在身后——那是他自制的预警法器，有人踩中就会发出尖锐鸣响。
果然，三息后，刺耳的鸣声响彻林间。
追兵的速度明显一滞。林风趁机拐进一条狭窄的山缝，这是回宗门的近道，但地形复杂，极易被伏击。
“师姐，”他边跑边低声道，“我怀里左边口袋，有个红色瓷瓶，帮我拿出来。”
战玲珑勉强抬起手，摸索着取出瓷瓶。瓶身温热，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
“喝一半，剩下一半洒在伤口周围。”林风语速很快，“这是‘百草精粹’，能延缓毒性扩散。味道很苦，忍着点。”
战玲珑没有犹豫，拔掉瓶塞喝下一半。液体入口的瞬间，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岂止是苦，简直是刮舌头的涩，混合着辛辣和酸臭，像把一百种难吃的东西熬成一锅。
但她信任林风。将另一半倒在左腹伤口上时，液体与血肉接触，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带来灼烧般的痛感，却也让她明显感觉到那股阴冷的煞气被逼退了些许。
“有效。”她轻声道。
“当然有效。”林风咧嘴，笑容却带着狠劲，“我花了三个月，失败了八十七次才炼出来的——本来是打算改进美味丹的，失败了，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这就是林风。他的储物袋里永远装满了各种“失败品”，有些是因为效果不对，有些是因为味道太怪，有些干脆就是爆炸后的残渣。平时这些东西都是笑料，是其他弟子调侃他的谈资。
但此刻，这些“失败品”成了救命稻草。
山缝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林间空地。月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光影。林风刚冲出山缝，心头警兆骤生。
“嗖嗖嗖——！”
三道乌光从三个方向射来，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林风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贴着地面滑出三丈，乌光擦着他的后背掠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竟是将三人合抱的古树蚀出三个拳头大的窟窿。
“蚀骨箭。”林风眼神一冷，“还真是黑煞门的风格。”
空地四周，八道身影缓缓浮现。他们穿着与之前那七人相似的暗灰劲装，但气息更加凝实，为首者甚至达到了筑基巅峰，只差半步就能结丹。
“林风，战玲珑。”为首者声音低沉，“把你们身上所有关于‘美味丹’的配方和炼制心得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林风缓缓直起身，将战玲珑小心放在一棵树下，让她靠坐着。他转身面对八人，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笑，也没了之前的冰冷，反而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兴奋。
“想要我的丹方？”他问。
“不仅丹方，”另一人接口，“还有你那套古怪的布阵手法，炼丹技巧——黑煞门对你的‘歪才’很感兴趣。”
林风笑了。那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出了声。
八人皱眉，为首者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林风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真是……太有眼光了！”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是冲向敌人，而是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颜色诡异的药丸，有画着歪扭符文的符纸，有装着不明液体的瓶瓶罐罐，甚至还有几块黑乎乎的、疑似丹炉碎片的东西。
然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朝八人砸了过去！
“什么玩意儿？”
“小心有毒！”
八人下意识闪避或格挡。药丸在半空炸开，化作各色烟雾；符纸燃烧，释放出刺鼻气味；瓶罐碎裂，液体四溅；丹炉碎片……就是碎片，但边缘锋利，带着高温。
一时间，空地上烟雾弥漫，气味刺鼻，视线受阻。
“雕虫小技！”为首者冷哼一声，一挥袖袍，劲风将烟雾吹散大半。
可就在烟雾散去的瞬间，他脸色大变。
那些洒在地上的液体，此刻正与空气中的某种成分发生反应，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释放出更浓的、带着甜腥气的黄雾。黄雾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腐骨水？不对，比腐骨水更毒……”
“是混合毒！小心吸入！”
八人急忙闭气后退。可林风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东西——这次是十几颗圆滚滚的、像石子一样的东西。
“尝尝这个，”林风咧嘴，“我给它起名叫‘连环雷’——本来是打算用来炸鱼的，结果威力太大，把半个池塘都炸上天了。”
他用力将“石子”掷出。石子落地，没有立即爆炸，而是咕噜噜滚向八人脚下。
“退！”
“快退！”
晚了。
第一颗石子炸开，威力不大，只是掀起一片泥土。但爆炸产生的震荡，触发了第二颗、第三颗……连锁反应开始了。
“轰轰轰轰——！！！”
爆炸声连绵不绝，一团团火光在夜色中绽放。爆炸并不致命，但极其混乱，炸起的泥土、碎石、枯枝败叶漫天飞舞，混合着尚未散去的毒雾，将整片空地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更可怕的是，爆炸点燃了林间堆积的落叶，火焰迅速蔓延。火势与毒雾交织，产生新的化学反应，释放出七彩的、带着甜腻香气的烟雾——那是林风某次试图炼制“彩虹香”的失败产物，没什么实际效果，但能严重干扰感知。
“我的眼睛……”
“这烟有毒！不，是致幻……”
“他在哪？林风在哪？！”
八人在烟雾、火光、爆炸中乱成一团。他们修为虽高，但何曾见过这种打法？这根本不是修士对决，这是……这是疯子撒泼！
而林风，此刻已回到战玲珑身边。他脸上被爆炸的余波擦出几道血痕，衣服也被烧焦了几处，但眼睛亮得吓人。
“师姐，抓紧了。”他低声道，再次背起战玲珑。
战玲珑趴在他背上，看着身后那片混乱的、五彩斑斓的、爆炸声不断的空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就是林风的“愤怒的创造力”——当他真正想保护什么时，那些平时被人嘲笑的“失败品”、“歪点子”、“胡闹发明”，会变成最可怕的武器。
因为他从不按常理出牌，而战场，最怕的就是不按常理。
林风没有恋战，背着战玲珑冲进密林深处。他边跑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一张皱巴巴的、画着歪扭线条的符纸。
“改良版神行符，”他喘着气说，“本来想提速三倍，结果只提了一点五倍，还特别耗灵力，被我扔在角落积灰……希望它还能用。”
他将符纸拍在自己腿上。符纸燃起青色火焰，瞬间烧尽，化作一股热流涌入双腿。
下一刻，林风的速度骤然提升。周围的树木化作模糊的流光，风声在耳边呼啸。战玲珑不得不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才没被甩下去。
但这速度是有代价的。林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汗水如雨般滴落——这张失败的神行符，消耗的灵力是正常版本的三倍。
“撑住……”他咬牙，“就快到了……”
身后，那片混乱的空地中，终于有人冲了出来。是那个筑基巅峰的首领，他此刻模样狼狈，面具碎了一半，露出半张被毒雾腐蚀得坑坑洼洼的脸，眼中满是怨毒。
“追！”他嘶吼，“他们跑不远！”
可林风的速度太快了。改良版神行符虽不完美，但短程爆发力惊人。等黑煞门的人重新整队追来时，林风已背着战玲珑冲上了青岚宗的山道。
守山弟子远远看到两道狼狈的身影疾驰而来，正要喝问，却听林风嘶声大喊：
“敌袭！开启护山大阵！战玲珑重伤，快叫丹堂长老！！”
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传遍山门。瞬间，警钟长鸣，护山大阵的光幕从山脚层层亮起。数道身影从各峰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丹堂首座云虚子。
林风终于冲到山门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战玲珑护在怀中，自己则成了垫背。
“师、师尊……”他看着赶来的云虚子，嘴唇颤抖，“师姐中了蚀骨煞……我暂时压住了……但需要解药……”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云虚子快速检查两人伤势，脸色凝重：“速送丹堂！通知掌门，全宗戒备！”
弟子们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抬走。山门外，黑煞门的追兵看到升起的护山大阵，知道事不可为，恨恨退去。
但这场袭击，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已在青岚宗内激起千层浪。
丹堂内，云虚子亲自为战玲珑解毒。蚀骨煞毒性猛烈，好在林风的“百草精粹”确实起了作用，加上救治及时，总算保住了性命。
林风则是灵力透支，外加几处皮肉伤，昏迷一天后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师姐呢？”
守在床边的弟子连忙道：“战师姐已无性命之忧，云虚长老说再调养半月就能恢复。”
林风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他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回放着密林中的那一幕——战玲珑受伤时的苍白脸色，自己砸出所有失败品时的疯狂，还有逃亡途中她伏在背上微弱的呼吸。
“还是不够强……”他喃喃道。
如果够强，师姐就不会受伤。
如果够强，就不需要那么狼狈地逃跑。
如果够强……
门被推开，云虚子走了进来。他看着林风，沉默片刻，道：“你那些‘失败品’，丹堂分析过了。”
林风心头一紧。
“腐骨水的改良版，毒性是原版的三倍，但加入了蜂蜜草中和，反而能延缓煞气扩散。”
“‘连环雷’的引爆机制很精妙，用微弱的灵力共鸣触发连锁反应。”
“至于那七彩烟雾……虽然没什么实际伤害，但能严重干扰感知，在混战中效果极佳。”
云虚子顿了顿，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些东西，每一个单拿出来，都是失败的、不成熟的。可你同时扔出去，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混乱、不可预测、打破常规。”
林风低下头：“弟子只是……急了眼。”
“急了眼？”云虚子摇头，“不，那是你在极度愤怒和焦虑中，本能地将所有可用资源组合运用的结果。那是一种天赋，林风——将看似无用的东西，在特定情境下变成致命武器的天赋。”
他走到床边，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好好养伤。等战玲珑恢复了，你们来见我——关于黑煞门这次袭击，宗门需要知道更多细节。”
云虚子离开后，林风躺在床上，久久不语。
窗外月色如水。他想起战玲珑教外门弟子剑法时认真的侧脸，想起她受伤时依旧挺直的脊背，想起她昏迷前那句“放我下来，你一个人能走”。
“师姐，”他对着空气轻声道，“下次，换我保护你。”
不是一时冲动的保护，而是真正有实力的、能让她安心站在身后的保护。
这个念头像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而此刻，战玲珑的病房内，她已恢复意识。云虚子告诉她，是林风背着她一路逃回，还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拖住了追兵。
“那小子，”云虚子难得露出笑意，“把黑煞门的人搞得灰头土脸，自己却也累趴下了。”
战玲珑沉默片刻，轻声问：“他……受伤了吗？”
“一点皮肉伤，加上灵力透支，比你轻多了。”
“那就好。”
云虚子离开后，战玲珑望着窗外月色，脑海中浮现林风背着她狂奔的画面，还有他砸出那些“失败品”时，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决绝。
那不是平时的林风。
平时的林风总是嬉皮笑脸，总是搞砸事情又总能歪打正着，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那个林风……很可靠。
战玲珑闭上眼睛，嘴角极轻地弯了弯。
月光洒满病房，静谧安详。但青岚宗上下都知道，这份宁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黑煞门能潜入腹地袭击，必有人内应。
而林风那场“愤怒的创造力”引发的混乱，不仅救了他们的命，也向所有人揭示了一个事实——
这个总被人小看的、爱搞“歪门邪道”的弟子，当他真正愤怒时，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力量。
那力量或许还不成熟，或许还需打磨。
但种子已经埋下。
只待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