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五年。
大陆板块移动渐止,新的地貌格局初定。原大雍西域,火焰山与火云谷旧地,面积扩张数倍。新山脉自地底隆起,巨兽脊背般横亘东西,成为天然界域。
山南,地势渐缓,丘陵起伏,多条溪流汇入新生的“望南海”。气候温润,林草丰茂,吸引幸存凡人聚居垦殖。然海域莫测,时有海妖袭扰沿岸。
山北,地势陡升,是为高原。高原之上,寒风如刀,草甸稀疏。再往北,地势下沉,岩石裸露,终年飓风嘶吼,是为“暴风戈壁”。戈壁尽头,地火奔涌,形成广袤灼热的“熔岩荒原”。
大陆漂移,灵脉改道。这场天地剧变,终是撼动了深藏于熔岩荒原的一处古老秘境。空间壁垒扭曲,迫使蛰伏其中的上古燧人氏后裔——风氏一族,显于世。
既藏无可藏,风氏族长与诸位族老决议,不再隐匿,就此开宗立派,号“火云谷”,踞新隆起之七大主峰,昭告四方。
这座现于世的仙门,门内设置与风氏族地一致,赤阳峰为宗族核心,长老与真传居所,宗内大殿炎晖堂就立于此;焚战峰主征伐探索,门下皆习攻伐神通;丹火峰司炼丹制药,掌炉火不绝;炼器峰司法器灵宝锻造,维系大阵核心;火阵峰专精防御困敌,融火灵于阵道;灵火峰擅探查辅助,育火属灵植;淬火峰掌外门考核,授基础火道,为宗门基石。
火云仙宗,以风氏为主干,亦广纳身负火灵根之弟子,以壮声势。立宗首务,便是招收门徒。规矩独特:欲入门者,需凭自身之力,跋涉险阻,抵达山门,方可参与考核。
赤色高原边缘,一支小型商队在风沙中艰难前行。
“快到了,穿过前面‘风吼涧’,就能望见火云谷的山门了!”护卫头领大声吆喝,给队伍打气。
队伍末尾,一个穿着破旧皮袄的少年紧紧跟着。他叫林凡,天崩之岁时还是个孩童,家园毁于地裂,亲人失散。五年间,他随着流民潮四处迁徙,挖过草根,吃过树皮,最后在这支往来高原与沿海的商队里找了个打杂的活计,勉强糊口。
他听说火云谷招收弟子,不限出身,只问心性与毅力。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商队此行目的地正好靠近火云谷,他便央求跟来。
风吼涧,名不虚传。两侧陡峭岩壁,中间通道狭窄,罡风灌入,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卷起的碎石能打穿厚牛皮。商队用粗索将人和货物串联,匍匐前进。
林凡手脚并用,死死抓着地面凸起的岩石,指甲缝里渗出血丝。风沙迷眼,他不敢松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过去,一定要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稍减。队伍终于穿过最险要的一段。眼前豁然开朗,远方,七座形态各异、却同样笼罩在淡淡赤红灵光中的山峰映入眼帘,如烈焰直插云霄。那就是火云谷。
山脚下,已聚集了不少人。衣衫褴褛的凡人,气息微弱的低阶修士,甚至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个个面带风霜,眼神却都望着那七座山峰,带着渴望。
商队在此休整。护卫头领拍拍林凡的肩膀:“小子,地方到了。能不能进去,看你自己了。”
林凡道了谢,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人群聚集处。那里立着一块巨大石碑,上书“火云谷”三个大字,笔触如火焰燃烧。石碑旁,站着几名身穿赤红服饰的火云谷弟子,气息凝练,神色肃然。
一名弟子朗声道:“欲入我火云谷者,需过三关。第一关,‘焚心路’,登千级石阶,承受地火炙烤,考验毅力与耐性。现在开始!”
人群涌动,争先恐后涌向那条蜿蜒向上、隐有热浪扭曲空气的石阶。
林凡攥了攥拳头,迈步踏上石阶。
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石板传来灼烫感。每上一级,压力便重一分,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干。周围不断有人瘫倒、滚落,被守候一旁的弟子面无表情地抬走。
林凡咬紧牙关,想起了地裂时的恐慌,想起了饥饿的滋味,想起了这五年的颠沛流离。他不能倒在这里。
一步,又一步。
视线开始模糊,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没有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踉跄着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眼前是一片平台,通过第一关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之前发声的弟子目光扫过平台上这群狼狈却坚毅的身影,微微颔首。
“第二关,‘辨火’。前方有七七四十九道火焰,色泽、形态各异。找出其中三道真正的‘地脉灵火’,限时一炷香。”
平台上出现数十个火盆,火焰跳跃,有明黄,有幽蓝,有赤红,有淡紫……
林凡没有急着上前。他闭上眼睛,回想这五年在高原戈壁挣扎求生的日子。他曾为了寻找水源,观察过地缝中逸出的微弱火苗;曾为了躲避沙暴,感受过岩石下残留的余温。他对“火”,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他走向一个火盆,那火焰看似寻常赤红,却给他一种沉稳厚重的感觉。再走向另一个,火焰幽蓝跳跃,带着一丝阴寒,他不喜。第三个,淡紫色火焰看似微弱,内里却蕴含勃勃生机……
时间流逝。林凡最终指向了三道火焰。
负责考核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点头:“通过。”
平台上又少了一小半人。
“第三关,‘引火入体’。”弟子取出一枚枚鸽卵大小、颜色暗红的晶石,“此乃‘火源石’,内含一丝微小火灵。能在一刻钟内,引动其中火灵,使其发光者,便可入我火云谷,为外门弟子。”
林凡接过火源石,触手温润。他盘膝坐下,依着那弟子传授的粗浅法门,尝试调动自身那微弱得几乎不存的气感,去沟通晶石内的存在。
周围陆续有惊呼声响起,有人手中的火源石亮起了微光。
林凡心中焦急,气息越发紊乱。他强迫自己冷静,回想穿过风吼涧时的坚持,回想辨认火焰时的专注。他将所有杂念抛开,心神沉入那枚晶石。
渐渐地,他感受到了一点微弱又雀跃的暖意。
他引导着那丝暖意,如同在寒夜里呵护唯一的火种。
终于,他手中的火源石,散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
“林凡,通过。”考核弟子的声音传来。
林凡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烟火气的浊气。他站起身,望向那七座巍峨山峰。
新的纪元,新的路途,始于足下。
火云谷,淬火峰广场。钟声长鸣,迎接着这批历经磨难抵达,并通过初步考验的新血。
新弟子入门仪式刚进行到一半。通过考核的数百人站立在广场上,听着执事弟子宣读门规。林凡站在人群中,心潮澎湃,终于踏入了仙门。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异动。
三道流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火云谷护山大阵之外,强大的灵压即便隔着阵法,也让广场上所有低阶弟子呼吸一窒,纷纷抬头望去。
流光散去,露出三人身影。
当先一名青年,身着青袍,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让人心生敬畏。
稍后半步,是一名女子,身着素色衣裙,容颜清丽绝伦,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死气,与她鲜活的外貌形成诡异对比,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心头沉闷。
更令人侧目的是女子脚边蹲伏的一头小兽,形似幼虎,皮毛呈现奇异的黑白交织之色,背生一双收敛的羽翼,偶尔有细微的电弧在皮毛下窜过。它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利的牙齿,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鼻尖,慵懒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凶戾。
这三人,正是孟青云、玄阴子与小煞。
“来者何人?擅闯火云谷!”负责警戒的弟子强忍着心悸,高声喝问。
不等孟青云回答,数道强大的气息瞬间从赤阳峰、炼器峰等方向升起,下一刻,几道身影已出现在山门处。
为首一人,正是族长风世州。他身后跟着数位长老,其中就包括炼器峰的风世煊,以及曾与孟青云交手过的风泓厉、风雷、风璇、风鸣等人。
“孟小友?!”风世州看到孟青云,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热情的笑容,“哈哈哈,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快请入内!”
他亲自打开阵法一道门户。
孟青云拱手还礼:“风族长,诸位道友,许久不见,冒昧来访。”
他与玄阴子、小煞缓步踏入山门。
广场上的新弟子们都看呆了。族长和诸位长老竟然亲自出迎?那三人是什么来头?尤其是那个青年和那头奇异小兽,气息深不可测,比他们感受到的长老们似乎还要……可怕?
林凡更是心头巨震,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能拥有如此力量,让整个火云谷的高层如此郑重对待。
风泓厉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拍了拍孟青云的肩膀,咋舌道:“孟兄弟!真是你!你这……你这修为……”他感受着孟青云身上那远胜自己的灵压,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脸的难以置信。
风雷、风璇、风鸣几人也围了上来,眼神复杂。震惊、羡慕、还有些感慨。不过短短数十年,当初那个还与他们切磋的少年,竟已走到了他们需要仰望的高度。这修炼速度,闻所未闻!
他们的目光又落到玄阴子身上。“这位是……道侣?”风泓厉犹豫问出口,“孟兄眼光不错!”
风璇却拉了下风泓厉,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她总觉得这位气息有些熟悉,下意识地离玄阴子远了些。
风世州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哈哈一笑,打破微妙气氛:“孟小友修为大进,实乃可喜可贺!还有玄阴子道友,风采……依旧。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移步炎晖堂。”
“多谢族长,还请风族长稍等。”孟青云拱手示礼,目光转向一旁的风世煊。
“世煊长老,”孟青云取出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当年承蒙长老与令师出手,为我炼制本命法器,此恩一直铭记于心。多年来游历四方,收集了些许材料,虽未必能入令师法眼,亦是晚辈一点心意,聊表谢忱,还请长老转交令师,看他是否有能用得上的。”
风世煊接过储物袋,神识往里一探,粗豪的脸上瞬间僵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星陨铁’、火铜’?还有‘万年幽冥铁心’?‘蕴含雷力的化石’还有‘空间之力的枝丫’!你小子……从哪儿搞来这些宝贝的?!”
这些材料,无一不是罕见珍品,尤其是后两者,对炼器,特别是涉及神魂、空间类的法宝炼制,有奇效!比他师尊当初拿出的千年海蛟精血,价值只高不低!
孟青云微微一笑:“机缘巧合所得。能对令师有用便好。”
风世煊紧紧攥着储物袋,看向孟青云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震惊化为了由衷的叹服和火热:“好!好小子!这份礼太重了!我代师尊谢过!他老人家见了,定然欢喜!”
周围的风氏族老们闻言,也是面面相觑,心中震动更甚。这些材料,他们风氏倾全族之力也未必能轻易凑齐一两样。这孟青云,不仅修为进展恐怖,这身家机缘,也着实骇人。
风世州眼中精光一闪,心中那个念头愈发清晰:天罗解开,外界虽传是飞升派误打误撞,但他总觉得与眼前这青年脱不了干系。风氏当年的投资,或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值得!
“孟小友高义!”风世州抚掌赞叹,“如此一来,更是我风氏贵客!请,今日定要好好叙旧!”
孟青云点头,与玄阴子、小煞一起,在风氏一众高层的簇拥下,向着赤阳峰顶的炎晖堂飞去。
广场上,留下无数震撼与猜测的新弟子。
林凡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拳头悄然握紧。原来,修行之路的尽头,是这样的风景。他深吸一口气,将那道青袍身影深深印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