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来自“荆棘齿轮”的加密信息,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打破了康复期的宁静。维也纳,“金色大厅”,《哥德堡变奏曲》——地点、时间、媒介都充满了象征意味,这绝非一次简单的会面。
“风险极高。”沈墨池第一时间进行了风险评估,“对方身份、目的、在场人员全部未知。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信息交换,甚至可能是某种……测试。”
陆延昭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海湾的点点渔火。他的神经依旧敏感,但南宫缘的训练让他学会了与这种敏感共存。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个沉寂许久的“标记”,在读到信息中隐含的、极其微弱的特定频率暗示时,产生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如同琴弦被拨动般的共鸣。
“必须去。”陆延昭转过身,眼神沉静而坚定,“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明确地接触。无论目的是什么,都是我们了解这个组织,揭开‘金色齿轮’和‘调律师’背后关联的最佳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向沈墨池:“新装置,能赶上吗?”
沈墨池推了推眼镜:“核心模块已经完成,正在进行最后的环境模拟测试。七十二小时内,可以完成第一个实战原型。”
接下来的三天,紧张而有序。沈墨池几乎不眠不休,对第三代屏蔽腕带——“潜影”进行最终调试。它比第二代更加轻薄,材质哑光,佩戴时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其核心功能不再是硬性屏蔽,而是“频率拟态”与“信息迷雾”,能根据环境主动调整自身能量签名,混淆敌方探测,并为佩戴者提供一个极其稳定的内部精神锚点。
陆延昭则在南宫缘的指导下,进行高强度的抗干扰和意识专注训练。他需要在模拟的、充满杂乱频率和情绪噪音的环境中,保持思维的清晰和行动的精准。同时,他开始重新熟悉武器和战术动作,尽管左肩的活动度仍受限于未完全愈合的深层肌肉组织。
上级在评估了所有风险与潜在收益后,批准了这次行动,但附加了极其严格的条件:非公开身份入境,不携带明显武装,外围由国际刑警的可靠联络人提供有限度的远程支援,一旦情况有变,优先撤离。
维也纳的深秋,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与古典乐的气息。美泉宫的金黄落叶,多瑙河的粼粼波光,都无法掩盖此行潜藏的暗流。陆延昭与沈墨池以亚洲音乐学者和随行技术顾问的身份入住一家距离金色大厅不远的古老酒店。
沈墨池在套房客厅内快速布置起简易的监控和反监控设备,同时远程接入当地的安全网络,监控着以金色大厅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异常通讯和能量波动。
陆延昭则站在窗边,看似欣赏街景,实则用经过训练后更加敏锐的感知,扫描着街道上的人群。他的“潜影”腕带传来稳定温凉的触感,如同第二层皮肤,将城市背景的喧嚣与杂乱频率过滤成无害的白噪音。
“环境干净,未发现可疑监视。”沈墨池检查完设备,走到他身边,“对方很沉得住气。”
陆延昭“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处那座闻名世界的音乐圣殿。今夜,那里将不再是艺术的净土。
午夜将至,金色大厅最后一场常规演出早已散场。陆延昭与沈墨池通过一条不对外开放的侧门,在一位事先被打点好的、沉默的老管理员引导下,步入空旷寂静的音乐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并未点亮,只有舞台上方一束孤零零的追光,照亮了那架古老的三角钢琴。观众席隐匿在深沉的黑暗里,仿佛潜伏着无数双眼睛。空气中残留着木质座椅、尘埃以及一种……凝重的期待感。
没有指引,没有信号。两人依照信息指示,在第五排中央的位置坐下。那里,放置着两份泛黄的、手抄版的《哥德堡变奏曲》乐谱。
就在午夜的钟声于城市某处敲响的瞬间——
舞台上的追光,骤然聚焦在了钢琴前那张空着的琴凳上。
一个身影,如同从黑暗中凝结而出,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那里。他穿着合体的黑色礼服,身形挺拔,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手在追光下显得异常稳定和修长。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抬起手,轻轻落在了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响起,清澈、平静,正是《哥德堡变奏曲》那着名的咏叹调主题。然而,在陆延昭和沈墨池的感知中,这不仅仅是物理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伴随着一股极其精妙、与乐曲旋律完美融合的、特定的意识波动与频率信息!
音乐在流淌,从宁静的咏叹调过渡到复杂精巧的变奏。那无形的“信息流”也随之变化,时而指向星空(“虚空回廊”的坐标被以频率形式嵌入),时而暗示古老的历史(“J. Valerius”的名字以某种密码节奏重复),时而又展现出对“频率之涡”技术的深刻理解与……一丝批判性的审视。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场用音乐和频率编码进行的、极其复杂的“演讲”或“展示”。对方在向他们揭示“荆棘齿轮”所知的部分真相,他们的历史,他们的观察,以及他们对“调律师”所代表道路的否定。
陆延昭集中全部精神,不仅用耳朵听,更用那个被“潜影”保护并增强的“标记”去感受、去解读。沈墨池则通过隐藏在眼镜中的微型设备,全力记录和分析着每一个频率参数和信息碎片。
当乐曲进行到后半段,某个充满内在张力的变奏时,那音乐中的意识流陡然变得尖锐,传递出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并非具体的图像,而是一种感觉:一个巨大的、沉睡的“意志”,隐藏在现实结构的底层,而“调律师”和某些更古老的存在,正试图用错误的方式将其“唤醒”!
章末钩子: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即将落下,整个音乐厅陷入绝对寂静的前一瞬,钢琴前的演奏者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悄然淡化、消失。追光灯熄灭,音乐厅重归彻底的黑暗与死寂。只有一张轻飘飘的卡片,从演奏者消失的位置缓缓飘落,落在琴键上。沈墨池迅速上前,借助设备微光,看到卡片上依旧刻着“荆棘齿轮”的符号,而符号下方,多了一行新的小字:
“唤醒巨人的,并非只有号角,还有无法忍受的寂静。小心……‘守夜人’。”
新的名词,新的警告。“守夜人”是谁?是“荆棘齿轮”的自称,还是……另一个未知的势力?这场无声的对话结束了,却留下了比答案更多的谜团。而维也纳的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