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水”四个字，像跗骨之蛆，在林溪脑海中盘旋不去。她逃回宿舍，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目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几乎无法呼吸。
她点开手机，看着陆辰宇的微信头像。那是她给他画的一张q版肖像，画里的他笑得张扬又明亮。可现实中，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样笑过了。
她很想立刻打电话给他，质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拖累？是不是后悔了？
但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却无力地垂下。她害怕听到他疲惫的声音，害怕听到他善意的谎言，更害怕……听到她不愿面对的答案。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正是陆辰宇发来的信息：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老地方。好久没好好陪你了。】
信息的末尾，还跟了一个小心翼翼拥抱的表情。
林溪看着这条信息，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明明自己已经焦头烂额，却还在努力维系着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
“老地方”是学校后街一家小小的粥铺，价格实惠，环境安静。以前他们偶尔会来这里，点一锅热粥，几样小菜，能聊很久。
林溪到的时候，陆辰宇已经坐在了靠窗的老位置。他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快速滑动，眉头紧锁。
直到林溪走到桌前，他才恍然惊醒般抬起头，迅速收起手机，扯出一个笑容：“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的红血丝在粥铺昏黄的灯光下依然清晰可见，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被过度消耗后的憔悴。
“嗯。”林溪在他对面坐下，心里一阵刺痛。
点餐的过程异常沉默。陆辰宇将菜单推给她：“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自己则又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林溪点了一锅他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服务员离开后，狭小的卡座里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林溪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项目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辰宇正在倒水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倒满的水杯推到她面前，语气轻松：“还行，在想办法。别担心。”
又是这句话。别担心。
林溪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脸颊，看着他强打精神却掩不住疲惫的眼神，那句“我怎么才能不担心”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低下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空碗。
粥和小菜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
陆辰宇将最大块的瘦肉舀到她碗里，像以前一样：“多吃点，你最近好像也瘦了。”
林溪看着碗里的肉，鼻子一酸。他自己都这样了，还在关心她。
她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粥，味同嚼蜡。陆辰宇也埋头吃着，两人之间只剩下勺子碰触碗壁的轻微声响。
他吃得很快，似乎只是想尽快完成“吃饭”这个任务。期间，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几次，他每次都会迅速瞥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几个字回复，然后带着歉意看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解释。
林溪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坐在这里，心却早已飞回了那个布满代码和困境的项目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却无比坚硬的玻璃墙。
她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在这里，他会眉飞色舞地跟她讲游戏里的趣事，会认真听她分享哲学课上晦涩的理论，会因为她一句话笑半天。那时候，他的眼睛里有光。
而现在，那光亮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尘埃覆盖了。
是因为她吗？因为她，他才不得不扛起这原本不必承受的压力，才变得如此疲惫不堪？
周铭的话、苏媛的冷笑、食堂里的议论，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这顿本该温馨的晚餐，在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默中接近尾声。
陆辰宇似乎也意识到气氛不对，他放下勺子，试图找些话题：“你最近……那个插画系列画得怎么样了？”
林溪抬起眼，看着他努力寻找话题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他连关心，都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还好。”她轻声回答，不想再给他增添任何一丝烦恼。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陆辰宇抬手揉了揉眉心，动作间满是倦怠。他看着林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吃好了吗？”他问，“我送你回去。”
林溪点了点头。
走出粥铺，夜风带着寒意吹来。陆辰宇很自然地想牵她的手，林溪却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了外套口袋。
他的动作僵在半空，眼神暗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在她身边。
一路无话。
送到宿舍楼下，陆辰宇停下脚步，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林溪，等我忙过这阵子，一定好好陪你。”
林溪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依然努力对她温柔的双眼，所有质问、所有委屈、所有自我怀疑，都堵在了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嗯，你……也别太累。”
转身走上台阶，她听到他在身后叫她。
“林溪！”
她回头。
陆辰宇站在路灯下，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交错。他看着她，眼神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汇成一句：
“无论发生什么，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林溪的心猛地一颤，没有回应，逃也似的推开了宿舍楼沉重的玻璃门。
就在门合上的瞬间，她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远处树影下，一个举着手机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身影，迅速隐入了黑暗中。
有人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