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来自海外艺术机构的邮件，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陆辰宇脸上。
照片里，林溪在陌生的环境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脱离了他、脱离了《纪元》之后，独自绽放的自信。她在向前走，在创造属于她自己的新世界。而他，却还困在原地，困在失去她和失去《纪元》灵魂的双重泥沼中。
这种认知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清醒。
他关掉邮件，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溺于个人情绪的时候。沈玉媛和腾辉科技，就像两条毒蛇，必须尽快处理。
“致远，”他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把查到的所有关于沈氏和腾辉的证据，全部整理好，拿到我办公室来。”
半小时后，宋致远抱着厚厚一叠文件进来，脸色凝重。
“基本清晰了。”他将文件放在陆辰宇面前，“沈玉媛利用苏媛接近我们，一方面通过窃听器获取‘虚空之海’的创意，卖给腾辉；另一方面，她自己的人负责在论坛带节奏，抹黑林溪的原创性，制造‘模仿痕迹’的舆论。最后，再由她本人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提出合作，目的是想低价入股，甚至逐步蚕食《纪元》的控制权。”
宋致远顿了顿，指着另一份文件：“最关键的是，我们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拿到了沈氏与腾辉之间资金往来的部分证据链，虽然隐蔽，但足以形成关联。那个匿名爆料林溪获奖黑幕的账号，最终也追踪到了沈氏控股的一家小型媒体公司。”
证据确凿，脉络清晰。
“另外，”宋致远补充道，“沈玉媛似乎察觉到我们在查她，今天上午，她的助理还特意打电话来，‘关心’了一下我们最近遇到的‘困难’，暗示如果我们愿意接受她们修改后的合作条件，沈氏可以动用资源帮我们‘平息’舆论。”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带着施舍意味的威胁。
陆辰宇看着那些文件，眼神冰冷。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暴怒，反而异常平静。
“报警了吗？”他问。
“还没有，证据链在司法层面还需要更强力的一环。而且，一旦报警，事情会彻底闹大，对工作室的声誉……”
“不报警。”陆辰宇打断他。
宋致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陆辰宇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经历过破碎后的沉稳。
“报警，太便宜她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要玩商战，我就用商业规则陪她玩到底。”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腾辉科技’《神域幻想》新版本涉嫌抄袭我们废弃创意的分析报告，以及部分证据，匿名发给几家一直跟腾辉不对付的竞争对手和行业媒体。记住，是匿名。”
“其次，以工作室的名义，发布一份官方声明。不点名，但明确表示我们近期遭受了有组织的商业窃密和舆论攻击，已掌握确凿证据，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语气要强硬，姿态要高。”
“最后，”陆辰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我们下一个资料片‘永恒之森’的核心概念，主动、并且‘不小心’地泄露给沈玉媛。”
宋致远愣住了：“泄露？为什么？”
“那是林溪很早以前构思的一个废案，当时因为技术实现难度太大被搁置。概念很惊艳，但底层逻辑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只有我和她知道。”陆辰宇解释道，“沈氏不是想摘桃子吗？我就送一个看似鲜美、实则有毒的果子给她。等她投入大量资源跟进，就会发现那是个根本无法实现的陷阱。”
这是一招借刀杀人和引蛇出洞的结合。不仅反击，还要让对手付出惨痛代价。
宋致远看着陆辰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过去的陆辰宇，才华横溢，却也带着少年人的棱角和冲动。而此刻的他，冷静、缜密、出手精准，已然有了真正运筹帷幄的领导者风范。
计划被迅速执行。
几天后，行业内部关于腾辉抄袭的讨论开始升温，虽然未到公众层面，但已足够让腾辉焦头烂额。《纪元》工作室的强硬声明，也赢得了部分业内人士和核心玩家的支持。
果然，沈玉媛那边很快有了动作。她再次联系陆辰宇，语气依旧温婉，但话语间的急切已难以掩饰，表示愿意在原条件上做出更大让步，只求尽快落实合作，并“帮助”工作室度过难关。
陆辰宇在电话里与她虚与委蛇，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些“困境”中的犹豫，并“无意间”透露了团队正在全力攻克“永恒之森”的技术难题，暗示这才是《纪元》未来的重中之重。
挂断电话，他都能想象出沈玉媛在电话那端，自以为得计的笑容。
他走到办公室的荣誉墙前，上面挂着《纪元》获得的各种奖项。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奖杯，最终落在旁边空着的一块位置上。那里，本该放着林溪的“繁星杯”银奖奖杯。
他用一场干净利落的商业反击，证明了自己离开家族后依然有能力守护他们的梦想。但他守护的，却是一个不再完整的王国。
处理完所有事情，已是深夜。陆辰宇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那封海外邮件，看着照片里林溪的身影。
他打开与林溪的聊天界面，那被他设置了置顶，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对话框。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发过去一条长长的、近乎忏悔的信息。
没有为自己开脱，只是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愚蠢、傲慢和带给她的伤害，告诉她他处理了沈玉媛，告诉她《纪元》失去了她之后变得多么空洞，最后，他说：“……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只是很想让你知道，我错了，而且，我在学着改变。”
信息发送成功。
他紧张地盯着屏幕，期待着哪怕一个“已读”的提示。
几分钟后，提示来了。
【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她把他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