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
季欣意站在江听芙空无一人的工位旁，尖头小羊皮鞋一下一下地敲着地，十分不耐烦。
她抬手看着手表上的秒针转动。
九点整。
季欣意冷笑一声。
好啊江听芙，学会迟到了，这次我不扣半天，我要扣你一天工资！看你还敢不敢迟到。
季欣意一屁股坐在江听芙工位上，手机里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刚打通两秒就被挂断。
季欣意看着手机气得都笑了。
江听芙啊江听芙，真有本事啊真有出息，居然敢挂她电话了。
季欣意锲而不舍，又重拨。
如果江听芙敢再挂她电话，她就带人去江听芙家楼下拿个大喇叭喊她。
电话响了十来秒。
接通了。
电话那头还没开口，季欣意就扯着嗓子嚷嚷了：“江听芙，你才上几天班啊就敢迟到在家睡大觉，还挂我电话，你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季欣意一句接一句不停：“本来呢，我打算月底给你发点小奖金的，但你这个工作态度吧……我觉得还得再考虑考虑。”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季欣意觉得不太对劲，“江听芙，你哑巴啦？”
御景湾。
裴青序把手机拿远，直到听不见电话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才面无表情把手机移回耳边。
声线带着清晨苏醒的低哑：“她在睡觉。”
这个声音一出。
季欣意敲桌的手倏然顿住，连歪歪扭扭的坐姿都挺直了。
“请问……您是？”她试探着问。
这个声音，这个压迫、这个背后发凉的感觉……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我是裴青序。”
“……”
季欣意怀疑手机漏电了。
她深吸一口气，职业假笑：“裴总您好，我是季欣意，我、我找…找……”
“她睡着了，”裴青序没有耐心听她说话，直接解决问题，“两个小时前才睡下，今天去不了季氏，明后天也去不了，麻烦季小姐帮她请个假。”
这信息量大到让季欣意一时反应不过来。
电话那边说完，没等她回音就挂断了。
看着手机里备注“江听芙”三个大字，季欣意久久合不上嘴。
江听芙。
真女人。
她就说怎么会有男人对着江听芙这种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女人“不行”。
这不是很“行”吗？
奋战一夜到天亮才睡，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下不来床。
哇塞。
季欣意给江听芙批了三天假。
－
裴青序挂完电话就回到了床上。
被窝里的人睡得很熟，他离开去接电话也没有醒，只是眉头还蹙着不放，转到另一半抱着一块被角。
裴青序凝着眼眸看了会，一本正经地从她怀里抽出被角，在那块地方躺了下去。
怀里空了，江听芙睡梦中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又伸手搂上去。
不偏不倚地，搂上了男人的腰腹。
女孩的身子软，那条手臂跟没长骨头似的，就这么搭了上去，绵软的身躯也跟着靠近。
裴青序刚盖到身上的被子又扯开了。
只盖住了江听芙，没盖他自己。
早上……
有点热。
……
江听芙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因为温舒和江玉山不在家的缘故，她已经好几天晚上没睡好觉了，半夜总是惊醒。
江听芙在御景湾醒来时。
掌心下是一块软软又富有弹性的东西，一掌不太包得住了。
她用手捏了捏，那块东西突然抖了一下。
江听芙睁开眼，想要一探究竟。
灰色的睡衣包裹下，能看见男人结实有力的身姿，胸肌上覆着只手，腰上横着条腿。
那条腿动了动。
是她自己的。
“醒了？”低沉的声线格外磁性，听的人耳廓发热。
江听芙猛地一抬头，头顶狠狠地撞开了男人的下巴，发出骨骼碰撞的闷响。
“嘶……”裴青序下巴一阵痛感，却伸手去摸她的头顶，“有没有撞疼？”
江听芙别的地方娇气。
但从小就头铁。
“不、不疼。”她摇了摇头。
裴青序半个身子都被她压着，一只手拿着手机，像是刚刚在回什么信息。
江听芙心虚地瞥下眼，不动声色地把手脚挪走：“我…为什么会跟你睡在一起？”
“嗯？”裴青序替她掖好被子，动作十分自然地去摸她的额头，“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记得。
但江听芙想装作不记得。
她当时没想那么多，本能地不想让裴青序走，但睡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大概就是“下了床不认人”吧。
她垂着眼皮不肯吭声。
裴青序也不勉强，大掌抚在她背后：“起来漱漱口吃点东西？吃了再多睡会。”
他呼吸的热气仿佛都撒在脸上，江听芙扭开脸，不太适应这种亲昵。
“那、那你让开点，我起床……”
“别动，脚上有伤，我抱。”裴青序二话没说，一个公主抱就把人抱了起来。
江听芙神色淡淡的。
是昨晚惊吓过度的后遗症。
但心里却在咆哮不止。
她和裴青序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暧昧了，比结婚那会还暧昧。
洗漱台前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个高脚凳，大概是为了方便她洗漱的。
还有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
江听芙接过那支挤好牙膏的牙刷，止不住地盯着裴青序瞧。
男人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从镜子里看像是把她半环绕抱在怀里：“怎么了？”
江听芙摇了摇头，把牙刷含进嘴里。
算了。
脑子好累。
想不了这么多。
洗漱完，裴青序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长臂从腿弯下揽过、抱起，一路走到餐桌。
王姨一早就备好了吃食，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
看见江听芙肯自己吃东西，裴青序这才跟着动筷。
江听芙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塞。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味道来。
裴青序观察着她的模样，比昨晚好很多了，但那些事给她惊吓太大，一时半会估计要缓一段时间。
按心理医生说的。
她需要放松，需要散心，把注意力从那些事上抽离出来，回到原来的位置。
裴青序尝试和她商量：“这两天芙芙先住我这，等江叔温姨回来，再重新找地方住，好不好？”
江听芙点点头。
像是想到什么，又抬起双眸怯生生地看他，像寄人篱下的小流浪猫。
“那我……能不能自己睡？”
裴青序眉心抽动。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暂住他家，能不能不陪睡。
说不出的刺耳。
“江听芙，”裴青序认真地看着她，深感无力，“我是喜欢你，但不是趁人之危的混蛋。”
江听芙不敢看他的眼睛。
默默低下头，夹了一小片菜叶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他碗中，讨好的意味明显：“我什么都没有说。”
她什么都没说。
是他自己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