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洛夏微卷的发梢上。
尹书恒走在她身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夏夏，下午你是什么课？”
洛夏侧过头看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颊边梨涡若隐若现：“下午是地理课呀，要讲洋流呢。”
她顿了顿，反过来笑着问，“那你呢尹书恒，下午是什么课？”
“英语课！”尹书恒眼睛亮了亮，趁势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期待，“夏夏，晚上没课的话，我们去看新上的那部科幻片好不好？听说特效超棒的。”
洛夏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方才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却依旧干脆：“晚上……我有事情，去不了啦。”
尹书恒脸上的期待瞬间蔫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他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滚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哦，”他闷闷地应着，心里堵得慌，“夏夏，你最近晚上总在忙，到底在忙什么呀？还有洛阳，一到傍晚就不见人影，你们兄妹俩天天神神秘秘的。”
话出口，连他自己都听出了几分委屈的别扭。
洛夏的指尖轻轻攥了攥书包带，垂眸看着地面的光斑，声音轻了些：“就是……家里的一些事，还有社团的活儿，忙完就好了。”
说完，她又抬起头，冲尹书恒弯了弯眼睛，那笑容和往常一样干净，却让他没由来地觉得隔了层什么。
下午的英语课成了煎熬。讲台上老师抑扬顿挫地讲着时态，尹书恒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眼前却反复闪回洛夏的样子——她抱着笔记本在走廊里小跑，发梢被风吹得飘起来。
傍晚时分，他在宿舍楼下看见洛阳背着鼓囊囊的双肩包，匆匆往校外走，喊他名字也只回头挥了挥手；就连上周约好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也只发来一句“临时有事，抱歉呀”，便没了下文。
那些怀疑像细小的虫子，在他心里爬来爬去。他不止一次想追问，却总被洛夏的眼神挡回去——每次她看向他时，眼底都亮得像盛着星光，清澈坦荡，没有半分闪躲。就像此刻。
他回忆起昨天傍晚，洛夏在图书馆门口给他递酸奶时的模样，她笑着说“尹书恒你别总皱眉呀”，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那温度柔软得让他瞬间释怀。
窗外的云慢慢飘移，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草稿本上，晕开一片暖黄。
尹书恒无意识地转着笔，笔尖在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
“尹书恒，起来翻译一下这句话。”
老师的声音猛地将他拽回课堂，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尹书恒慌忙站起身，视线落在课本上，那些熟悉的英文单词却像生了锈，一个也读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洛夏方才转身时的背影，她的书包带子斜斜地挂在肩上，阳光落在她的发尾，明明很近，却又像隔着一层看不清的雾。
英语老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粉笔灰和教案纸张的淡淡气息，在他课桌旁骤然停下。
冰凉的指尖叩在实木桌面上，发出“笃、笃”两声轻响，不重，却像敲在尹书恒紧绷的神经上。
“上课别走神啊。”老师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目光扫过他草稿本上画满的、不成形的小太阳——那是洛夏昨天随手画在他课本角落的图案。
尹书恒猛地回神，耳尖瞬间烧得发烫，连带着脸颊也泛起热意。他慌忙从座位上直起身，像被抓包的小学生似的，双手攥着笔杆，头点得像捣蒜：“是、是！老师我知道了！再也不会了！”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窃笑，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排同学回头时揶揄的眼神，更觉尴尬，恨不得把脸埋进课本里。
直到老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才悄悄松了口气，却再不敢胡思乱想，只是盯着课本上的英文单词，可那些字母像是在跳舞，晃来晃去，最终还是变成了洛夏方才转身时，发梢扫过肩头的模样。
下课铃刚响，尹书恒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书包带子往肩上一甩，就踩着杂乱的脚步声往楼梯口冲。
他快步冲到洛阳的物理系教室门口，此刻正赶在人流涌出来前，堵在了教室门的走廊上。
没过两分钟，就看见洛阳背着他的军绿色挎包，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出来，发梢还沾着点不知哪儿蹭的粉笔灰。
尹书恒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的路，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一起吃饭，晚上再跟我去看电影。”说完，不等洛阳反应，就直接跟在了他身侧，像块甩不掉的影子。
洛阳挑了挑眉，侧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语气里满是不屑：“切，你这架势，怎么跟个追着丈夫要陪逛街的小媳妇似的？”
他故意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尹书恒的肩膀，“我可告诉你，想约我妹就直说，拉上我当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尹书恒被戳中心事，耳尖微微发烫，却嘴硬地别过脸：“谁约你妹了？我就是觉得你天天神神秘秘的，拉你出来透透气。”
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没停，依旧紧紧跟着洛阳往楼下走，鞋尖几乎要蹭上对方的脚后跟。
他垂着眸，盯着楼梯台阶上的裂纹，声音压得更低，像蚊子哼哼似的：“再说，我要是约得出来夏夏，还找你……”
后半句话没说完，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尾音轻轻飘在空气里。
洛阳听了，“嗤”地笑出了声，脚步顿在楼梯转角，转过身来盯着他。
夕阳从走廊窗户斜切进来，刚好落在尹书恒泛红的耳尖上，把那点别扭的窘迫照得明明白白。
“行啊，”洛阳挑着眉，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语气里的促狭更浓，“想知道我妹晚上忙啥？想约她看电影？成，陪我吃顿校门口的炒粉，再把我那半篇没写的物理实验报告抄了，我就帮你‘探探口风’。”
尹书恒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了亮，刚才的窘迫一扫而空，连带着语气都急了些：“真的？抄报告没问题，炒粉我请！加双蛋加里脊的那种！”
洛阳看着他这副急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原本整齐的发型揉得乱糟糟：“瞧你这点出息。走吧，先去吃饭——不过我可提前说，我妹的事，你别瞎猜，她那性子，要是想告诉你，早说了。”
尹书恒没反驳，只是乖乖跟着洛阳往楼下走。食堂的香味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傍晚的蝉鸣，他心里那点因为洛夏而起的堵闷，好像被洛阳这几句半开玩笑的话，悄悄化开了些。
只是走了没两步，他又忍不住问：“那……夏夏晚上到底在忙啥啊？你俩总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