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碎片摊在烛火下,金线莲花泛着柔和的光,朱砂莲心却艳得刺眼。明玉指尖抚过布料的纹路,二十年前的锦缎已有些发脆,却依旧能摸到绣工的细腻——这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手艺,更不可能是富察府寻常的婴孩衣物。
“戴帷帽的夫人”为什么送这个来?是想告诉她身世有假,还是想把她引向某个秘密?她想起潭柘寺哑婆的“铃”字,想起匿名信的“小心身边人”,这些线索像乱麻,缠得她心口发闷。
“陈嬷嬷,去请明轩大人来,别惊动任何人。”明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兄长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也是唯一能和她一起回忆幼年往事的人——或许,他能从这碎片里,找出她没注意到的细节。
富察·明轩赶来时,夜已深了。他接过碎片,指尖在金线莲花上反复摩挲,脸色渐渐凝重:“这布料是额娘当年喜欢的‘富贵牡丹’锦,可这绣工……”他抬头看向明玉,眼中满是困惑,“是南边的苏绣手法,京中绣娘很少会这种细腻的金线盘花,而且我记得,咱们幼时的襁褓都是素色绣兰草,从没有过莲花纹样。”
“你确定?”明玉的心猛地一沉——连兄长都没见过,难道这碎片根本不是富察府的?
明轩点头,眉头锁得更紧:“我记不清太多细节,但额娘曾说过,咱们出生时用的襁褓是她亲手挑的,怕颜色太艳冲了孩子气,都是浅青、米白的素色。”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玉儿,你是怀疑……有人换了你的襁褓?或者说,你根本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明玉心头。她用力摇头,指尖攥紧碎片:“不可能,额娘待我和你一样亲,阿玛也从未有过异样。”可话虽如此,那金线莲花与她额间印记的呼应,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这碎片,或许藏着她从未知晓的身世秘密。
“我会暗中查绣工和朱砂的来源。”明轩收起碎片,语气郑重,“你在王府要小心,尤其是在王爷面前,别轻易提及这些,免得落人口实。”他知道胤禛的批注,也明白“莲印非吉”的隐忧——若明玉的身世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明轩走后,明玉独自留在房中,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再次拿起碎片,凑到鼻尖轻嗅——除了旧布料的霉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带着陈腐气息的药味。
这味道……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从妆台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当年德妃中“缠丝锦”毒时,太医给她辨认过的辅药残渣。她捏起一点残渣,再嗅了嗅碎片,心脏骤然缩紧!
是同一种味道!碎片上的暗褐色污渍,竟与“缠丝锦”的辅药气味一致!
难道这碎片曾接触过黑莲教的人?送碎片的“戴帷帽的夫人”,是黑莲教的人?还是另有其人,想用这碎片把她和黑莲教绑在一起?
明玉的手开始发抖——若真是这样,那送碎片就不是提醒,而是陷害!有人想借她的身世,把她打成黑莲教的同党,甚至牵连胤禛!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胤禛走了进来。他刚从军机处回来,玄色常服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看到明玉坐在烛火旁,脸色苍白,立刻走过去:“怎么还没睡?出什么事了?”
明玉犹豫片刻,还是把碎片递给他:“有人匿名送来的,说是我幼年的襁褓碎片,可明轩说,咱们幼时从没有过这种纹样。”她没提药味的事——她不想在没查清前,让他也陷入焦虑。
胤禛接过碎片,目光在金线莲花上停留了许久,眸色深沉得看不清情绪。他抬头看向明玉,声音很轻:“玉儿,你信天命吗?信‘凤鸣九天’的谶语吗?”
明玉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不信天命,只信你,信孩子们,信我是富察·明玉,是你的懿福晋。无论这碎片藏着什么秘密,我的心都不会变。”
胤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力道重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你都是我的福晋,是大清未来的国母。这些阴谋诡计,我会查清楚,谁也不能伤害你。”
他的怀抱很暖,驱散了明玉心头的寒意。她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就算身世有疑,就算前路有险,只要有他在,她就能撑下去。
就在这时,苏培盛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连请安都忘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主子爷!懿福晋!永和宫……永和宫传来消息,德妃娘娘突然呕血昏迷!太医说……说是中了‘缠丝锦’同源的毒,比上次更烈,而且……而且毒已潜伏很久,今日才爆发!”
“什么?!”胤禛猛地推开明玉,眼中满是惊怒,“母妃怎么会再次中毒?!”
“更……更骇人的是!”苏培盛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太医在娘娘呕出的黑血里,发现了……发现了几枚细微的金线莲花碎片,和……和懿福晋手里的碎片,一模一样!”
明玉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看向案上的碎片,又看向胤禛震惊的眼神——德妃中毒,毒血里有莲花碎片,这分明是有人栽赃!栽赃她用身世相关的东西毒害德妃,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谁?是黑莲教的余孽?还是“戴帷帽的夫人”?或者……是她身边,那个最意想不到的“身边人”?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冤魂的哭泣。明玉知道,这场围绕她身世的阴谋,终于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而她,已被逼到了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