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裹着寒意,贴在皇城根的青石板上,让车轮碾过的“辘辘”声都透着冷。刘喜缩在骡车车厢里,油布包压在胸口,沉得像块烙铁。他能闻到布包里账本的纸墨味,混着自己的冷汗,呛得嗓子发紧——这本“辛卯年秋”的广储司底档,记着麻袋调拨的真迹,是惠妃和八爷的催命符,也是他的催命符。
“驾!”老车夫甩了一鞭,骡车拐向八贝勒府后巷的岔路。刘喜刚松口气,车外突然传来青骡的惊嘶,声线尖锐得像被刀割!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惯性甩向车厢壁,头“咚”地撞在木板上,眼前发黑。
“动手!”
巷墙上突然跃下黑影,蒙面黑衣,动作快得像风。一人甩出飞刀,精准扎进骡颈,青骡轰然倒地;另一人踹开车门,戴铎的脸出现在光影里,眼神冷得能结冰:“刘公公,怀里揣的什么宝贝?”
刘喜死死抱住油布包,指甲抠进布缝。他想喊救命,却被一只手捂住嘴,冰冷的刀刃贴在脖颈:“别乱动,不然这账本,就成你的陪葬。”
富察府的静室里,药气裹着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细水珠。陈嬷嬷拿着长柄铜壶,壶嘴对准嫁衣内衬,沸腾的药水蒸出白雾,在烛火下泛着淡灰——那是“春蚕”毒被逼出的痕迹。
“侧福晋瞧,”陈嬷嬷的手稳得像定了格,“等白雾变清,毒就除干净了。”
明玉站在熏笼旁,指尖能“摸”到嫁衣上的阴寒在消散。灵泉的气息轻轻晃,护着她的心神,也护着腹里那缕微弱的暖流。她看向窗外,晨光里传来脚步声,是明轩:“妹妹,张婆子招了!是惠妃宫里的人给的银子,让她盯紧陈嬷嬷的动向!”
“阿玛下朝了吗?”明玉问。
“快了。”明轩的脸还带着怒,“阿玛说,要把这两个内鬼送到顺天府,让他们吐干净背后的人!”
陈嬷嬷关掉铜壶的火,嫁衣上的白雾已变得清亮:“侧福晋放心,这嫁衣现在比新的还干净。等晾干了,奴婢亲自收着,大婚之前绝不离身。”
明玉点头,拿起妆台上的乌木簪。簪身温润,映着她的眼睛——惠妃连嫁衣都敢动手,入府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太平。
永和宫的正殿里,檀香压不住张德全的汗味。他跪在金砖上,官服前襟湿了一大片,头埋得快贴到地面。德妃捻着翡翠佛珠,声音轻却扎人:“张主事,辛卯年秋的广储司底档,在哪?”
张德全的身子猛地抖了下:“娘…娘娘…底档…年久虫蛀…找不着了…”
“找不着?”德妃冷笑,指了指旁边的小吏,“他说,昨夜看见你把个油布包塞给了西角门的李二。李二,就是富察府抓的王瘸子吧?”
小吏“噗通”一声磕响头:“娘娘饶命!是张主事让奴婢别说的!那油布包…看着像账本!”
张德全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德妃拍了下案几:“把他押下去!等皇上发落!” 太监拖走张德全时,她看向崔嬷嬷:“给玉儿的添妆,到哪了?”
“快到富察府了!”崔嬷嬷笑着回话,“那对‘凤凰展翅’步摇插在最显眼的箱笼上,全京城都能看见!”
德妃点头,眼底闪过厉色——惠妃想动她的人,就得承受她的反击。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账册上。胤禛手指抚过“辛卯年秋”的字样,纸页泛黄,墨迹却清晰,记着甘肃镇麻袋调拨的真迹——和隆科多呈报的假账,差了整整三百袋!
“好!”胤禛把账册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戴铎,刘喜呢?让他把惠妃怎么指使的,怎么调包麻袋的,全吐出来!”
“主子放心!”戴铎单膝跪地,“兄弟们已经‘请’他去粘杆处了,天亮前必出供词!”
胤禛走到窗边,腕间的龙纹温热——明玉的气息平稳,让他紧绷的心松了些。他转身:“备马!爷要入宫,把这证据,砸在皇阿玛面前!”
图里琛的冤屈、十四弟的污名、惠妃和八爷的阴谋,今日都该了断!
“王爷!不好了!”
苏培盛连滚爬地冲进书房,脸色白得像纸:“宫里来人了!是都察院的揆叙大人!带着圣旨和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把王府围了!说…说九爷指使粘杆处当街行凶,抢贡品,伤了刘喜!要…要问罪!”
胤禛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揆叙是八爷的人!问罪老九?抢贡品?这是恶人先告状!
他猛地看向大门,甲胄碰撞的声音从外传来,沉重得像砸在心上。腕间的龙纹突然剧烈地颤——是明玉的气息,带着惊悸,她也感应到了这颠倒黑白的阴谋!
“好…好得很。”胤禛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惠妃!老八!你们竟敢用圣旨围我的府!
薄雾还没散尽,雍亲王府外的兵士已列成方阵,刀光在晨光里闪着冷。书房内,账册摊在案上,纸页被风吹得轻轻抖,像在无声地控诉。这场账册争夺战,还没开始,就被八爷党来了个釜底抽薪。胤禛站在阴影里,目光冷得像冰——这场仗,他不能输。